第四百五十三章 你後悔了?
上官睿把被子扔回到病床上,看著傅靜之,他伸手去捏著病床床位的圍欄才讓自己站定了些。
上官睿眼裏有一種極其冰冷的涼意,聲音列是森冷:“傅靜之,我當你是為什麽不願意找個女眷跟著,找個女眷跟著你就沒法在晚上起來在病房裏到處走動,好讓這個孩子……掉了,是嗎?”
上官睿在說“掉了”兩個字的時候,說的極磕絆,就好像這兩個字會燙到他一樣。
傅靜之聽著,可低頭手裏還拿著書,翻在第一頁,當作沒聽到一般。
第一頁第一行,她看了許多遍,就在剛剛就在現在,她看了許多遍,可是這許多遍也都沒能讓她把這一行讀下去。
她卻還是在看,好像這樣就可以聽不到上官睿的問題。
她可以當作聽不到,上官睿卻不會不說。
上官睿一字字問她:“傅靜之,你來說,我說的對不對?”
他們實在是太過相似的人,總是擅長猜測別人的內心,總是這樣細膩敏感,一點點蛛絲馬跡都能被抓住。
因為太過相像,兩個人之間許多心思都是相同,越是如此就越是能敏銳的抓住對方的一點點破綻。
傅靜之抓住上官睿跟李慕南計較的心,猜測上官睿所作所為到底有幾分是真心,有幾分是把自己都演進去的想要一決輸贏的心。
上官睿抓住傅靜之這樣靜夜裏悄悄光腳下地走路的證據,反推出傅靜之根本不想要這個孩子,因為這個孩子是他的的,她口口聲聲說的孩子是李慕南不過是想要借他的手來打掉這個孩子。
因為這個孩子是他上官睿的,所以她才不想要。
這個孩子要是李慕南的,她不會如此。
有些事實推算出來,心裏不願意承認,一味的逃避想要當作沒事發生一樣的糊弄過去,他什麽都盡力想要當作全不存在,可她不許。
她一遍遍的提醒他,一切就在這裏,就在麵前,沒有人能忽略。
就在上官睿以為傅靜之不會回答他,他已經是怒氣衝衝的想要過去掀了她手上的書的時候,傅靜之卻自己抬起頭來。
她的眸子太過於平靜,平靜的就好像他所說的事情不過都是他自己斤斤計較一樣。
她才十七歲,一個十七歲的女孩子怎麽會有這樣波瀾不驚的眸子。
應該是吵起來就會發脾氣,哪怕是歇斯底裏,高興時候就笑的開懷,一點都不克製的。
應該是如同江城時候的傅靜之,有一雙明媚的眸子,做事不怕錯,因為有恃無恐,專注看著一個人的時候誰都攔不住,離經叛道可又乖巧貼心的那樣一個傅靜之。
應該是把一個看慣人間冷暖的上官睿生生的暖了回來的傅靜之。
應該是就算是吵架,也是無法隔夜,凶巴巴過來吵氣急了吼起來說“再也不理你”了的傅靜之。
上官睿看著麵前的傅靜之,忽然心裏會生出一種說不出的複雜感覺,就好像是自己做的,全都是自己做的……是自己一步步把一個傅靜之變成了這樣。
傅靜之跟李慕南在一起的時候不是這樣。
上官睿曾經在傅靜之最早跟李慕南私奔的時候,讓馬副官去看看情況,馬副官找人拍了照片下來給上官睿看。
上官睿記得那上麵的傅靜之笑容那樣甜美。
臉龐如同一隻漂亮的蘋果,飽滿而生動。
照片裏的傅靜之是看著上官睿,眼底露出那樣的閃光。
所以……從來不是她變了,而是她身邊的人變了是麽?
在是李慕南的時候,她是笑著的,是快樂的,如同雲端的鳥兒。
可是在他麵前,她總是那種有點疏離的樣子,就算是笑也不全是笑,好像什麽都跟她無關,她總是不快樂。
如今更是因為孩子的事情做到了這個地步。
傅靜之說:“是,隻是我沒想過你這麽一點痕跡都能發現,是我大意了。”
上官睿站在她的麵前,明明是他問的問題,她這樣坦然答了,他竟然是被噎住的那一個,竟然有些說不出話來。
傅靜之說,同樣淡聲:“我不想要這個孩子,以上官少的聰明才智,我以為這不是什麽秘密。”
這不是秘密,上官睿知道。
可是上官睿沒想過傅靜之竟然會在深夜裏自己起來走動想要留掉孩子。
他看得見傅靜之白日裏的小心翼翼,她連坐著吃飯都是靠坐著,一點力氣都不敢用,更不要說站起來。
他以為至少他們還有這樣一點默契,就是吵歸吵,孩子是孩子,絕不至於真的去傷到孩子。
這是一點底線,他根本想不到傅靜之能做到這個地步。
上官睿看向一邊,因為他忽然無法去望著傅靜之的那雙眼睛。
因為那雙眼睛實在太過冰涼,冰涼的他渾身徹骨的寒意,他覺得他輸了,輸給傅靜之,在比誰更狠心這件事上,他輸的徹徹底底。
房間裏一時這樣沉默。
傅靜之不耐沉默。
可是上官睿不說話,她等著他問,她好回答。
可上官睿隻是看向一邊,她以為他會是暴跳如雷,用剛剛他發現事情端倪時候的那種語氣來嗬斥她,然後再大發脾氣,甚至不惜動手,再多加兩個籌碼來威脅她,要她不敢妄動。
她想的就是這樣的,他從來做事也都是如此。
下手又狠又不留餘地。
他隻做對的事情,不管這事會傷到誰,他用一種近乎盲目的情感在對她。
她甚至是想他會不會被氣的又過來用槍抵著她,威脅她說如果孩子沒了,就要她也跟著一起死,連同她的大哥二哥還有母親都要給她陪葬。
她都想過了,所以格外的淡定。
他要是威脅她,她毫無辦法,沒有什麽能反抗的餘地,所以就這樣也無妨。
她隻是要他明白,在傷害她的時候,她不會坐以待斃,她總要他也跟著難受才行。
可這樣突如其來的沉默讓傅靜之有些不耐了,傅靜之寧願他現在用搶指著她,也好過這樣的沉默。
傅靜之說:“二少,你何嚐不……”
她說的話卻沒能說完。
她的話被人打斷了。
上官睿打斷了她,上官睿說:“你是不是後悔了?”
他的聲音不大,可是清晰。
這病房裏就這樣大,一共就隻有他們兩個人。
要是還有第三個人的話,傅靜之一定會懷疑上官睿是在跟那個人說話而不是在跟自己。
因為沒頭沒尾。
什麽事她後悔了?
上官睿終於是轉過頭來看她,用一種緩慢而遲鈍的語速:“傅靜之,你是不是後悔了?”
他已經是在極力的說的好像要輕鬆一點,可是這樣的緩慢和這樣努力要輕鬆的語氣混合在一起,更是令人覺得心驚。
傅靜之想要問他在說的是什麽,是什麽後悔?
然而開了口沒說出任何一個字,就已經是想到了。
傅靜之看著上官睿,上官睿說的是她在船上為了讓上官睿再次相信她編的那個謊話。
她那時候發覺無論如何都無法讓上官睿放心她跟李慕南再無瓜葛,於是換了一個方式,跟上官睿說她真的很愛李慕南,隻是現在想要試一試愛上官睿,要上官睿再給她一個機會讓她。
上官睿說的後悔,說的就是這件事。
他們之間最後還有的這麽一點點默契,就是許多話不用說的很明白。
上官睿沒有震怒,又或者是一開始的時候是生氣了,隻是生氣到了極致就成了如今這樣說話都艱難的模樣。
他這樣靜靜的站著看著她,傅靜之直視著他,目光絲毫不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