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三章 一點溫度
或者傅靜之開口跟他說,這是他的孩子,他又要如何?
上官睿在旁邊的小沙發坐下。
入了秋,外麵天漸漸有了涼意,晚風都帶著涼氣,讓人分外的清明,可是卻無法讓上官睿想的明白。
他跟傅靜之在一起的時候,傅靜之總是避開,也總是說要吃湯藥調養。
孩子的確切時間不知道,以傅靜之的性格,她要是想保住這個孩子,隻要說是他上官睿的,他根本也不敢冒險。
上官睿抬起頭,看著旁邊病床上的傅靜之,月光銀白色的從窗戶照進來,落在她的病床上,旁邊一點不知道哪裏的昏黃光線也透進來,模糊看見她的臉孔。
她的臉色極白。
上官睿終於還是不安穩,站起來過去伸手觸了觸傅靜之的臉頰,觸手真是涼,可不是毫無溫度的那種涼意。
上官睿伸手去她脖頸邊,這才感覺到那一點溫度。
她還活著的那種溫度。
可心裏還是不安穩,上官睿低聲說:“傅靜之,你到底是不是故意的,你最懂怎麽拿捏我,我才狠下心,我都說要困著你再不信你了。”
他聲音輕緩,在這個房間裏響起,可是這房間裏沒有人能回他。
隻有略帶空曠的回音。
病床上躺著的傅靜之閉著眼,全無知覺。
上官睿看著她,有些疑心她是不是其實聽得見,隻是不想理他,可是又想到她身上的冰涼,心裏又覺得她是不是情況不大好。
如此反複,上官睿到底還是出去,到外麵跟護士說:“你們院長叫他過來,我有話要問他。”
護士連說:“二少您稍等,我立刻就去叫院長。”
護士跑著下樓,上官睿又回去病房裏等著。
看著傅靜之才覺得踏實一點,要是不看著心裏更是不安穩。
時不時的伸手觸一下傅靜之的耳根,感覺到那一點溫度,才好一點,想要去看她下身流血的問題,可又怕凍著她。
她都說她冷……
等到外麵有腳步聲,上官睿自己先出去把人攔在外麵,來的正是醫院的院長。
“二少,是出了什麽事?二少您說。”年過半百的院長一路跑著過來,上氣不接下氣。
上官睿問:“她什麽時候能醒?”
院長喘著氣露出苦笑:“這……這也是出了不少血,什麽時候醒真是不好說,我已經請城裏的婦科大夫過來,二少,這人生病,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立刻好起來的,二少的心情我能理解,可人身體受損,真不是那麽容易。”
上官睿知道。
上官睿怎麽會不知道。
他自己平日身強體壯的一個人,落了一次水,發燒之後竟然燒成了肺炎,在病床上的時候開始還能跟傅靜之吵架,很快就連睜眼睛都難睜了。
到現在都不大好。
可他看著傅靜之這樣躺著一動不動,對他來說是一種折磨。
他看著就會害怕。
真是害怕,他總想著傅靜之下身都是血的那個場景,總想著他伸出手去,滿手都是鮮血,都是傅靜之的血。
這對他來說太過夢魘。
他需要她醒過來。
哪怕醒過來是她冷著一張臉,哪怕她還是會說一些話讓他難受,故意在他的心頭紮刀子,也好過他現在看著她,怕她不知道什麽時候忽然就死了。
人有很多種死法。
上官睿的母親病亡,上官睿在外流落的時候,路上一起走著的長長的逃荒隊伍有人忽然就倒地,然後就這樣死了。
沒人去追究他是病死還是餓死,死了就是死了,就是一切結束,就是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這個人的影子。
後來在戰場上,更是橫屍無數,人人都已經能麻木不仁的從屍體旁邊過去,好像地上隻是一塊石頭。
他不願意想傅靜之死了,如果傅靜之死在他的麵前,他不敢想自己會如何。
上官睿說:“你可能保證,她一定沒事?”
院長連說:“傅小姐現在是要靜養,婦科的事情要不是失血過多通常都是不致命的,大人應該是沒事的,至於孩子……等那兩位專精這方麵的大夫到了看了才能說得清楚。”
上官睿略看旁邊,問:“要是沒這次出血的事情,這孩子是不是本應該平平安安?”
院長心裏清楚怎麽一回事,順著上官睿說:“這前期胎兒極小,有些人也是會流些血,要是保不住恐怕是這胎本來就不好,倒不是尋常發生些事情就能改的。”
聽起來就好像一切好過一點。
可是心頭卻沒有絲毫的輕鬆。
上官睿說:“你下去吧。”
院長答應兩聲。
上官睿自己轉身往病房裏去,回去病房裏,先是看了傅靜之,她應該是一動沒動,身上被子都蓋的嚴嚴實實,上官睿伸手又去觸一下她的耳後,覺出那溫暖才過去旁邊沙發又坐下。
這一會兒功夫,月影往旁邊斜了些,看不清傅靜之的臉孔了。
上官睿靠在沙發裏,想著很久之前在江城,他送她回她的院子,他隻能是送她到院門口,他站在那裏看她。
她歡天喜地,從來都沒心沒肺的樣子,笑嗬嗬的往院子裏麵去,然而到門口她回頭看他。
他看著她回頭,她的眸子真是很亮,她的笑容也真是很好看,好像能融化掉所有的寒意,能溫暖人心。
他又想後來,她在江城留住他的那一晚,外麵雨聲淅淅瀝瀝,到後半夜雨停,天氣反倒是清朗起來。
月光從窗戶縫隙落進來,照在她的麵上,她是困倦極了睡過去,他摟著她卻是沒睡,而是看著她覺得這一切像是夢。
她就在他的懷裏,這一切就是夢境。
他多想一切如她所言,她是真的要試一試愛上他,而不是因為有了一個李慕南孩子所以想要再跟他和好。
她胸前的那顆小痣卻又像是一根針一樣紮在他的心口。
馬副官上樓來,本來是要跟上官睿說大帥那邊知道了消息的事情,可是過來房門口,看見上官睿靠在沙發裏一動不動,目光直看著傅靜之的方向,猶豫再三最後還是在門口沒有進去。
有時候人需要靜一靜。
馬副官也從醫生那裏聽說了傅靜之的病情,卻是怎麽都弄不明白這位傅小姐到底是為了什麽。
她好像既對李慕南厭惡,也對上官睿逃避。
一個女孩子家在這個亂世裏麵好像根本不想安生度日,也不想尋一個好的夫家當倚仗。
如果是李慕南還是因為李慕南另覓他人,可上官睿明明一心一意對她,明明這麽聰明的一個傅小姐,到底是在糾結些什麽。
可所有這些也不是旁觀者能明白的事情,反而是大帥已經是聽到消息。
大帥本來就不喜傅小姐,要是再被大帥得知了這種事,恐怕會勃然大怒。
兩個婦產科的大夫被院長帶著過來,馬副官才是不得不打擾了上官睿,上官睿出去跟兩位大夫說話,馬副官在門外等著。
等到裏麵說完,上官睿出來,馬副官才跟上官睿提:“二少,大帥那邊剛剛叫人過來,這會兒應該是都知道了。”
上官睿說:“我知道了,跟大帥說,什麽事都等明天我過去見他。”
馬副官又說:“二少,保重身體,您身上也沒大好。”
上官睿不置可否,轉身就又過去傅靜之的病房,過去伸手,還是摸了摸她的耳後。
低頭看了看她,最後在她旁邊躺下。
伸手摟著她睡下。
她的腹中有一個孩子,他曾經想了很久的一個孩子,他甚至都想著要是個兒子如何教他騎馬,把他童年沒有的都給自己的兒子,要是個女兒,如何捧在手心裏小心翼翼,用一生去護她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