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三章 許多舊事
上官睿見過什麽……
上官睿見過的是傅靜之跟李慕南兩個人如何兩小無猜，感情深厚。
那時候上官睿是牽馬的奴婢，周圍常常根本沒人把他看在眼裏，他冷眼旁觀江城的一切，看著李慕南和傅靜之是他所無法打破的親密。
人人都知道李慕南才學很好，知書達理，文質彬彬，小小年紀十分有大人作派，待人接物都成熟，少年早慧。
人人都知道李慕南是因為跟傅靜之表兄的關係才能來這裏念書，兩家就住在一處，表兄妹兩個從來都形影不離。
哪裏有傅靜之，不遠處也就有李慕南。
傅靜之在前麵闖的禍，李慕南在後麵補上。
人人都說是十分般配的一對，女還舅家，表兄妹接親家是十分合時宜的事情，兩小無猜到時候成了一家，也是一樁美事。
若是有什麽疑意，也是覺得傅靜之被慣成這個樣子哪裏配的上李慕南。
李慕南顯然也是以傅靜之未來的夫君自處，傅靜之隻是年紀尚小，說是不懂其實不準確，也都是多多少少知道一些的。
他那時候就是氣不過，真是氣不過，可也爭不過，不如就離開。
……
上官睿看著麵前的傅靜之，開口說：“我從前見過你們。”
這是他說的離過去的事情最近的一次。
他看著傅靜之，一字字說：“因為從一開始你就不願意，是我勉強你，是我拿鄭振鐸做局，我雖然遲鈍可是任是誰都看得出你不情願，你推三阻四，我至今也不明白江城那一夜到底怎麽了。”
“我開始以為你是留我然後跟人裏應外合殺我，可你替我擋槍時候毫不猶豫，既然不是，那你那時候怎麽就忽然要留我……”
上官睿聲音有一種說不出的冷然，好像是在說著別人的事情，又好像娓娓道來，他看著傅靜之，眸子裏都是沉靜。
許多舊事，他從來不提，可是也都在心裏留下了印跡。
他去忽略，然而忽略到了後來，得到的是傅靜之的那一次離開。
那時候從前的點點滴滴全都在他的腦海裏重新反複的回放，許多東西他琢磨明白，許多東西他永不能懂。
比如為什麽那時候傅靜之別扭的強留他。
傅靜之聽著，卻無法說出她早知道江城會被圍的事情，無法說她當初就是留一個上官睿來護著自己母親的事情。
那一天的上官睿絕不能走，她可以付出任何代價。
上官睿說：“因為我已經想過要放你走的時候，你不肯，我當了真，我是真當了真，你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一點聲息都沒有，就像是幹幹淨淨毫無瓜葛，可是轉眼就跟李慕南兩個人私奔。”
傅靜之在船上最後也是這樣說，也說的是自己愛李慕南，不過是要試試跟上官睿在一起，想要試試。
上官睿抬頭盯著傅靜之，用那樣銳利的目光，好像要看穿她一樣：“所以我從來都弄不懂你，你用什麽方式跟李慕南聯係的？我一度以為家裏被你安插了什麽人，這個人足夠重要，對你死心塌地，肯給你和李慕南傳遞消息。”
傅靜之本來覺得自己已經是理由充沛，可被上官睿這樣問，才發現自己說過的謊的確漏洞百出。
這樣漏洞百出的謊話要讓上官睿相信，實在是太難。
他不過是不說，不提，當作沒這回事，可欺騙一次的陰影就遮蓋下來。
上官睿說：“馮驥護著你，我換掉馮驥，小田是我從北麵帶來的人，絕不可能跟你有利益瓜葛，可就是這樣，你也還是跟李慕南有聯係，所以我該懷疑誰？馬副官嗎？那樣我還能再信任誰？”
傅靜之淡淡開口：“馬副官跟你那麽多年，做事沉穩，知道大體，絕不是馮驥小田這樣三兩句就能被我指使的人。”
上官睿也明白。
上官睿說：“所以傅靜之，在你指責我不曾信你之前，應該先說你，你到底哪一句是真的，哪一句是假的。”
許多事一旦攤開就很難再假裝不知情。
上官睿說：“你就像是全然忘了李慕南這個人一樣，可是我見過，所以我知道不可能忘，沒有人能在短短一年之中什麽都忘掉。”
傅靜之的確不是用一年時間忘掉了李慕南，而是用了十年，用了自己和母親的兩條命才忘掉了李慕南。
傅靜之舔了舔唇，說：“你說你見過，是從前我私奔時候的事情麽？”
那時候她作出那麽驚世駭俗的事情，雖然也正迎了女性解放的風潮，可實在是太過大膽，傳揚的大江南北到處都是。
所以傅靜之想當然的以為是那個時候。
上官睿無法回答出更多，隻能是說：“是。”
傅靜之從前有多莽撞執著，如今自己都記不大清楚了，畢竟是十年前的舊事，自己如今重生一世覺得遙遠不可及，可能別人看在眼裏都覺得應該是刻骨銘心。
曾經可能也許真的刻骨銘心過，不然怎麽能不顧一切。
傅靜之試圖想一點曾經的影子，可是想不出來，因為已經都淹沒在時間裏。
傅靜之說：“我從前是說過很多謊話，許多你一眼就能拆穿的謊話，可我想試著跟你在一起這句話是真的，我怕死也是真的。”
上官睿的眼裏有些暗淡。
連傅靜之自己也都知道，自己根本沒回答他關鍵的問題。
傅靜之隻能是說：“我沒跟李慕南聯係，在你眼皮子底下，在雍城家裏那種守衛森嚴的地方，我跟他聯係是不可能的事情，小田我還哄的了，馮驥就已經不可能，他們也沒人會為我跟李慕南傳遞消息，這絕不可能。”
傅靜之強調了兩次不可能。
上官睿何嚐不知道，隻是沒有其它解釋。
傅靜之問：“要是我不問，你這些話是要藏著到什麽時候？是要查出我怎麽跟李慕南聯係，然後抓我個正著，再跟我攤牌？”
這正是上官睿所想的，傅靜之不說，他也不問，可是讓馬副官看緊了傅靜之，看到底有什麽蛛絲馬跡，她到底是如何。
傅靜之心裏冰涼。
她從前知道他試探，知道他們兩個人在一起時候甜蜜，隻要轉過身去就是另一副樣子，也知道他的笑容背後還有深沉。
可是不知道這麽多這麽詳細。
她以為隻要是開誠布公，隻要是能讓他說出來，兩個人就能好好的。
可是不是。
是彼此都藏了太多，這樣的藏真的被攤開的時候，是一間非常恐怖的事情，光是聽著就讓她覺得脊背發涼。
所以兩個人到底為什麽在一起？
一開始的時候，她隻是想用上官睿上官家二少的名聲好跟李慕南退婚，可是一切走到如今執著的不是她。
從來不是她。
上官睿她那種超乎尋常人的熱情，從一開始見麵開始，到他幾次三番刻意找她，到她漸漸捉摸到他甚至對她有些無可奈何的百依百順……
江城那一夜她哪有什麽把握真能留住上官睿，她拚力去留，他竟然當真就放下了。
從來自製的人，那一天全沒考慮過什麽去寧城的事情。
那天的雨淅淅瀝瀝，她都能感覺到他隻想著她，隻想著她一個。
所以上官睿有很多疑惑，傅靜之同樣是有。
傅靜之的疑惑隻有一個。
傅靜之手裏已經撕了的字捏在手裏，捏的有些痕跡了，可語氣聽不出什麽波瀾的問他：“上官你做事謹慎，思慮周全，你試探我都想得明白，我答不出你說的，我跟李慕南本來就沒有聯係，可我也有個問題想問你。”
上官睿等著她問。
他自認沒什麽不能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