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八章 她也變了
“回到雍城，在陸上我要走也隻有坐火車和步行，隻要路上設卡，我想走也不那麽容易，上官睿一定也會看著我。”傅靜之低聲細細說。
然而要把救生船放下力氣不小，如果是要有人幫她，她隻能是想到船上另一個會幫她離開的人。
到時候到了海上，雖然離岸邊不遠，可是劃船也是很費勁的事情，她如今左手受傷，劃船恐怕也不容易。
“我跟李慕南一起走。”傅靜之說，然後回頭看馬副官：“你答應過我的是等上官睿好了，你放我和李慕南離開，現在我跟他一起離開這裏。”
馬副官知道，馬副官問：“你不是說跟李慕南沒有瓜葛？你從頭到尾都是騙二少的？”
傅靜之說的也很尋常：“我要是不這麽說，你的二少怎麽能好好的吃藥養傷，這都是遂了你的心願，現在你怎麽還反過來說我騙人？”
傅靜之看一眼馬副官，徐徐又加上一句：“我要是騙人，不也是你指使的麽？”
馬副官當然知道，可他是唯一一個從頭到尾都見證過的人，當時上官睿命懸一線他一時走投無路跟傅靜之許下了諾。
他見過二少拿著傅靜之的一張照片就靜靜在辦公室裏沉默一下午，一言不發，好像失了魂一樣。
也見過上官睿一個人開車到傅靜之那時候的夫家李家大宅的門外，在路口停車就隻為了看著傅靜之窗口的那盞燈。
他見過上官睿抱著傅靜之轉圈大笑，也見過上官睿為傅靜之跟葉慧翻臉，更知道眉山上那場盛大的煙花是上官睿多年的心願得償所願。
所有的這一切，都換不回一個傅靜之。
傅靜之說：“我願意相信這是命運，人總有他得不到的東西，與其留著相互折磨，不如就算了，沒了我他也是一樣，不然我早晚死在這裏，馬副官就當是救我一命，這是我們各自最好的選擇。”
馬副官唯一認同的就是，傅靜之離開比傅靜之死在這裏要好。
他願意相信，上官睿知道傅靜之人不見了會震怒，會發脾氣到處找人，可是如果傅靜之死在上官睿的麵前，上官睿不知道會做出什麽來。
人這種生物很脆弱，脆弱的看不見的離開，還能幻想有一天在人潮人海之中遇到，也許就是在某個錯身而過的瞬間，也許還有機會。
可是如果是死了，如果屍體在自己懷裏一寸寸的涼下去，那種錐心刺骨的感覺根本不能成熟，因為熟悉的人忽然之間不能說話不能動，你知道此生注定再也沒有可能性，那種絕望鋪天蓋地。
這一生，就真的緣盡於此。
就像是曾經二少可以看著傅靜之嫁給別的男人，可是他絕無法看著傅靜之去死。
因為那一點希望哪怕渺小，也是小小的火苗一樣的希望，而死亡，就是什麽都沒有了，再也沒了。
你再如何伸出雙手也無法抱住你愛的人的時候，人的信念都會崩塌。
馬副官說：“好，我安排，晚上您過來，我保證救生船這裏沒有人，至於後麵的事情您自求多福，我絕不會告密，日後天涯海角，我都祝您安康，哪怕是再也不會見。”
傅靜之看著馬副官的臉孔，這個馬副官曾經也是看見她就會微笑，一直對她客客氣氣。
傅靜之說：“我就算是被抓，我傅靜之也發誓絕不會把馬副官說出來，我們各自安康。”
馬副官轉身下去，海風吹的他的身子都有些單薄似的。
傅靜之裹緊了披肩，頭頂上是湛藍的天空，海鷗聲聲，鋼鐵的船有些輕輕的晃動。
船艙裏李慕南走出來，抬頭看見她，似乎是有些猶豫要不要過來，轉身就要進船艙裏。
傅靜之開口叫他：“廣原。”
隻這樣兩個字，李慕南的背影都是一僵，飛快的轉身過來，不可置信的看著傅靜之。
傅靜之看一眼吊著救生船的地方，又轉頭過來看他。
李慕南遲疑了一下，也看向她剛剛看著的方向，救生船就在那裏，前麵有個守衛看著。
李慕南有些疑惑的看傅靜之。
他們兩個人之間隔著幾米的距離，李慕南不敢靠前過來，傅靜之也不動，就這樣一直看著他，眼底篤定。
李慕南終於是又扭頭看一眼吊著救生船的地方，心裏琢磨，眼底猶豫的又看向傅靜之。
傅靜之衝著他輕微的一點頭。
而後又甲板另一邊的守衛去了。
這船上到處都是守衛，要是真的有人值守就沒人能卸下那個救生船，哪怕救生船是捆在機械上麵，隻要有個力氣足夠的人扭動軸承就能把救生船放下去。
李慕南覺得這套路行不通，可是也不是不能試一試，正要搖頭示意，才抬頭卻看見傅靜之竟然是朝著他走過來。
傅靜之披著披肩，妝容動人，身姿窈窕，眉目如畫，麵上沒什麽更多的表情可是還是看著他，一步步的過來。
人生有許多場景錯過了就不再來。
傅靜之這樣走向他，在從前是多麽尋常的事情，從前她總是伸手向著他，總是走向他，有時候就像是粘在身上的牛皮糖一樣摘不下。
如今她走向他，他卻覺得呼吸都一下子停了，就好像自己的呼吸會打擾到傅靜之一樣。
因為太像是從前，而從前已經是一個夢境。
傅靜之走向他，錯身而過的一刻，輕聲扔下一句：“晚上八點。”
而後看一眼救生船的方向，又看向他。
傅靜之的眸子黑白分明，倒映著李慕南錯愕的臉孔。
傅靜之緩步從李慕南身邊走過。
李慕南忽然轉身低聲叫一句：“若若，你……”
傅靜之扭頭看他，目光堅定，微微搖了搖頭。
李慕南後麵想說的話都停住沒能說出口。
傅靜之轉身往下麵船艙去。
李慕南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又站了好一會兒，才有些恍惚的回憶剛剛發生了什麽。
傅靜之要他晚上八點過來，還看了救生船。
李慕南出去甲板上，假意散步的過去救生船的方向看了看，看了下上麵的裝置，大概知道怎麽放下去船。
這個軸承傅靜之一個人根本無法放下去，一定還需要一個人來幫忙，所以傅靜之才找上她。
所以並不是什麽傅靜之終於記得他的好，他剛剛的心跳激動也全都是一場空。
她隻是一個眼神，一句話，他竟然真就有跟她一起走離開這一切遠走異鄉的衝動。
李慕南靠在甲板的船舷上，看著前方，想著許多事。
他本來就是要找個借口，如今這個借口自己出現在他的麵前，他要傅靜之，一定要，如今傅靜之需要他幫忙，他應該有更好的方式。
比如說，將計就計。
心裏有些滴血一樣的痛楚，那都是來源於傅靜之竟然不是真的回頭找他，傅靜之隻是要利用他下船。
等到真的到了岸邊，她一定毫不猶豫的就會扔下他離開，棄之如敝履。
既然是這樣，他就不用客氣。
也沒有理由客氣。
李慕南看著前方，想到的卻是曾經在江城，那個有些不講道理的女孩子拽著他的袖口撒嬌，她那時候眼底明媚，時光正好。
而現在，總歸是要過去了。
他們都已經漸漸長大，成年人的世界跟過去全不一樣，他變了，她也變了。
她一個女孩子當然是可以很簡單的生活，把愛情當作全部，可他承載了很多重任，他也想跟她一生一世一雙人，可是根本做不到。
要跟上官睿爭，就要用自己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