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一章 惡聲惡氣
後麵又是白色石板劈開做的簡易台階。
傅靜之自小長在江城,見過很多河灘,可是很少見過海。
宛城臨海,隻是宛城的海沒有海灘,宛城的海顏色也更濃重,她隻在船運碼頭見過。
醫院是建在半山,沿著石階一步步能下到一處淺灘,隻是細沙很少,大多都是礁石,平常沒有人過來這裏,石階都已經坍塌了大半。
傅靜之小心翼翼的下台階,上官睿本來在她身後跟著,想到什麽又止住了腳步。
傅靜之一直下到底下沙石灘,回頭才發現上官睿根本不在,他身體虛弱恐怕不喜歡這些上台階下台階的地方。
傅靜之自己在下麵就更沒有顧忌,小心的踩過那些碎石貝類,邁到最前麵最細最清的沙灘去。
一片海灘隻有這一小塊沙白水清。
傅靜之伸手去摸了摸水麵,海水晴天裏很暖,跟江城的江水全然不同,跟那日她跳入海裏的時候也大不一樣。
晴日裏的海實在可愛,傅靜之脫了鞋子放在一邊,站在水裏踩過,腳踩著細沙看著眼前的藍天白雲大海,好像心情都開闊一點。
這些天長久的壓抑也能輕鬆一點。
人生有些選擇是她自己選的,所以日後遇到什麽她也不會回頭,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不過是自己考慮不周詳,她想得明白。
傅靜之往水裏又走了兩步,可海裏不比河裏,臨岸邊隻有這一點西沙,再往裏又都是亂石,海水算是清澈,波光粼粼看得清楚。
仔細看還有細小的灰色小魚一群一群的在淺水處遊動。
如果這裏是江城的水邊,她會去折一支荷葉頂在頭上,然後踩著塘泥來回走,旁邊會有小孩子在水裏鳧水,紮進水裏一會兒再從遠處浮出水麵,每個人麵上都是笑臉。
那都是回不來的過去。
傅靜之覺得這樣站在水裏看著遠處的藍天白雲真是她最舒服的狀態了,好像人都能有些力量。
這樣踩了一會兒,底下有隻小螃蟹爬過,傅靜之一時興起又去捉螃蟹,螃蟹爬的飛快,鑽進一塊石頭底下,傅靜之低頭去捉了半天也還是沒捉到,再站起來時候眼前忽的一黑,腳下竟有些站立不住的天旋地轉。
她都以為自己一定是要摔倒了,身子一歪卻摔在一個人的懷裏。
傅靜之眼前是黑,緩了一秒才有精神,抬頭看見是上官睿,算是意外也不算是,隻是立刻自己站直從他懷裏起來。
上官睿懷裏一空,也不說什麽,隻看向一邊。
傅靜之解釋說:“我蹲久了有些暈,從前也這樣,不是什麽病。”
上官睿看她一眼,冷聲說:“知道蹲久了還在這裏蹲著,這裏是亂石灘平常沒人過來,你摔在這裏被太陽曬著可能死在這裏也沒人知道。”
他說話很不好聽,傅靜之也說:“你不是沒下來嗎?我也沒要你過來扶我。”
上官睿開始的確是沒下來,都是台階對他來說有些費力,何況來這裏是傅靜之要來,他並沒有什麽想法也不願意被傅靜之再牽著鼻子走。
隻是在上麵站了一會兒,又走道台階口,看著底下站在水裏拎著裙擺玩水的傅靜之,不由的又下了幾級台階。
然後又想,既然已經都下來了,不如索性就過去看看她在做什麽。
等他下到底下,傅靜之已經是蹲著在石頭邊抓小螃蟹,深情極其專注,根本也都沒注意到他下來。
上官睿一時不知道心裏應該是什麽感受,她在這裏玩的愉快算是好事,可是這個女人的確是可以一點都不顧及他的想法,明明就知道他沒跟下來也自己玩的開心。
全然不像他,自己故意晾著傅靜之,結果自己在上麵如坐針氈,最後還是下來。
傅靜之起來一下子倒,他一步上前去扶住。
“我看了周圍隻有這裏能挨著水麵所以才下來。”上官睿隨口解釋一句,抬頭去看海麵。
此刻還是上午,太陽一點點的烈起來,照的海綿波光粼粼閃的金光燦燦,天是一種果凍一樣的湛藍色,清透的像是能擠出水來,雲像是天上的絲線,極細的一縷。
傅靜之也知道他是隨口說的,兩個人這樣久許多事還是能心照不宣。
上官睿對她好的時候是極好的。
隻是差的時候也是極差。
有時候傅靜之會想,如果上官睿的母親沒有早亡也許上官睿跟現在的性格就會不一樣。
他現在對人充滿了提防戒備,陌生人很難走進他的心防,他身邊的人都是被他在漫長的時光裏考量許久才能信任一點。
她實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能被上官睿看上,明明她也不是一個多討人喜歡的人。
她從前是覺得自己像葉慧,現在卻不知道是什麽理由了。
太陽越發的烈,傅靜之過去穿鞋,回頭跟上官睿說:“走吧。”
上官睿看著水麵似乎是有什麽話說,可是話到嘴邊還是停了,轉身也往石階那邊過去。
上官睿上台階很慢,一步一步的。
傅靜之走在上官睿後麵,第一次這樣清晰的感覺到上官睿的病情嚴重。
之前他暈厥不醒她被嚇得厲害,後來他好的很快,快到她都忘了那回事。
可是真的走在他的身後,看他連平常人輕易都能上去的台階都走的這樣慢,他是很要臉麵的人,已經是盡力在走,盡量保持著姿態,可是還是慢。
傅靜之就跟在他身後,也不催他,p;也是慢慢的走。
好容易到了上麵,上官睿站著喘氣,傅靜之在一邊等著他。
自然是不可能再在周圍走動,傅靜之回頭看一眼蔚藍的海岸線,算作是看過了風景,一路又往醫院過去。
病房是在四層,傅靜之想歇歇再走,上官睿卻不停,扶著扶手上樓梯。
醫院裏還有些其他病人,醫生護士偶爾從旁邊過去,上官睿走的氣喘籲籲,剛剛在外麵他還能克製,可是已經耗盡了力氣,現在這裏爬樓梯又比外麵更靜,氣喘的更加明顯。
傅靜之幾次都想說讓他歇一會兒,可是看他的樣子硬是沒有開口,隻站在一邊怕他摔倒。
這樣一路硬是撐到了樓上,上官睿在一邊大口大口的喘氣,好不容易平複一些,傅靜之才說:“回去修養幾天就會好,大病初愈是這樣,醫生說你已經算是恢複的快的。”
上官睿卻是滿麵怒意,扭頭看傅靜之:“醫生什麽時候跟你說的?給你包紮手的時候嗎?他有沒有說你過的這麽苦不如跟你跟他走,你們兩個私奔亡命天涯?”
傅靜之明明是好心,陡然被上官睿這樣一盆冷水澆下來,本來心裏的那點愧疚全都沒了,隻是壓著脾氣說:“那天包手的時候護士處理不了,所以還是叫他過來。”
上官睿視線落到她還包著的左手上,開口氣息還有些不勻,可是咬的狠:“明日要走你總要再去見見他,剛剛出去看小路留著晚上一起逃跑用,建城港有船直接到法蘭西,你上了船我就再追不回來,一次就逃出我的手掌心。”
傅靜之實不知道他是怎麽忽然這樣,明明在沙灘上時候還好好的。
雖然他們是大吵過,可是在沙灘上他還是過來扶了她,讓她都有點想原諒他了,現在才清醒一點,他根本不值得原諒。
“下一次我再飛出你的手掌心的時候一定記得你的提醒,別再給你機會抓我回來,直接去法蘭西,或者去其他什麽國家都好,隻要別在這裏跟你一起。”傅靜之硬聲硬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