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八章 深深記得
傅靜之看著他……
他的聲音裏沒有絲毫的遊移,他就是很誠實的在告訴她一件事,一件真實的事情。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傅靜之就開始不怕上官睿,因為她心裏有種篤定,那是天然的篤定,就是上官睿不會當真傷她。
她所怕的都是自己傷到了他,自己覺得虧欠。
她本來還有一點信任,可是這一點也都被他親自否決。
他從來自製力強大,他從來也都是滿手血腥的人。
一個人若是能弑父殺兄,那麽殺了她又有什麽奇怪。
一瞬間忽然沒有了任何的幻想,一下子這樣清醒,清醒的傅靜之都覺得寒意。
他當真是會殺她的。
哪怕他也會不惜性命的去救她,可也是會殺了她。
這樣的人,從來沒有真的拿她當作一個平等的人來對待,她從來都是他身邊的一個小玩意兒,不開心了就可以毀掉的小玩意兒。
“既然都是被殺,那被大帥殺要比被你殺掉輕鬆許多吧?大帥喜歡槍決,也就是一瞬的事情,你喜歡折磨,美其名曰懲罰。”傅靜之麵上似是笑,可是很淡,淡的幾乎就是沒有。
她的手已經不由的攥緊,左手裹著繃帶疼的厲害,右手捏的用力。
上官睿也承認這一點。
傅靜之說:“那我不如就死在大帥手裏,圖一個痛快。”
上官睿看著傅靜之,那樣篤定的語氣:“你不會的,你去招惹大帥是很痛快,可你想活著就隻能是在我這裏,我才是你唯一的活路。”
曾經的上官睿的確是傅靜之的活路,傅靜之隻能是利用他去救江城,可是現在不是了。
現在的傅靜之隻有她自己一個人,在上官睿的身邊是一時的活路,而離開上官睿才是一世的活路。
她曾經為了保命才討好上官睿,可是現在卻覺得從一開始踏入上官睿在眉山那一次利用鄭振鐸設下的陷阱的時候,她就已經是在走上一條錯誤的路。
她一開始就不應該對他抱有幻想,如今都是在償那時候走錯路的債。
一步錯,步步錯,她就不應該遇到他,更不應該在煙火漫天的時候有一瞬間的心動。
不應該跟上官睿經曆那許多事,讓她有那種上官睿跟她同生共死的幻覺。
事實上沒有人能跟另一個人同生共死,世上的人離了另一個人都能活的好好的。
尤其是上官睿這樣的人。
“早知如此,還不如在你發燒的時候看你死了,好過現在。”傅靜之聲音冰冷。
上官睿看著她,心頭驟然抽痛,可是麵上平靜,隻說:“下一次記得背叛別人的時候別抱幻想,沒人有義務原諒你,拿枕頭直接捂死我,你現在可能早就得償所願。”
傅靜之盯著上官睿,用一種好像隨時都會衝上去當真捂死他的眼神。
他此刻也虛弱,走廊上沒有其他人,她衝上去也不見得不會得手,他就站在她這麽近的麵前。
上官睿甚至也都覺得她隨時可能會衝上來,他是真的疲憊,她真是有可能一擊即中。
兩個人在走廊上對峙,好像兩頭小獸。
傅靜之是被困在角落裏需要絕境反擊,上官睿是占盡優勢可同樣傷痕累累。
傅靜之最後什麽都沒說,從牆上起來,有些話想跟上官睿說一樣的看著上官睿,上官睿也都等著了,傅靜之似乎也都要張口,可到底還是理了理袖子直往自己房間過去。
她沒有動手,也沒有再跟他說話,隻是從他麵前靜靜的走開。
上官睿站在原地扭頭看著她走,她走路從來都快,並且一步一個腳印,他也曾問過她一個女孩子走這麽快做什麽,她說是習慣了。
她的背影被燈光拉的很長,腳步聲也回響在走廊裏。
上官睿想去抓住她,可他竟然在心裏很清楚自己抓不到了。
他就是有這樣的感覺。
從前的傅靜之不知天高地厚,每日瘋鬧,可是對那時候還是馬奴的他好,別人說什麽她也不會聽,她認定的事情她就如此。
現在的傅靜之看身為上官家二少的他反而是沒有當年那樣澄澈的眼神,她不願意屈服於任何的強權,她骨子裏就是如此,不願意被任何東西任何人壓迫。
她柔軟可是不代表她可以被人欺負,她的柔軟恰恰是建立在不被人欺負的基礎上,她隻對有限的人好,若是不合適的人她會立刻走開。
而現在他上官睿就是那個讓她覺得不合適的人。
又或者他從來都是那個讓她覺得不合適的人,隻有他自己一個人覺得自己已經做到很好。
她會深深的記著他逼她的每一次,從劉宛珍的死到他拿著搶指著她,現在還有他伸手掐上她脖子的那一次和今晚,今晚他跟她說“你既然惜命,你就隻能聽我的。”
這樣的話她是半個字都不會聽進去的。
她隻會深深的記得。
他恐怕要付出許多代價也無法真的把這些傷痕從她的心上抹去。
傅靜之伸手去開門,大步進了自己的房間,反手關上門,第一時間反鎖。
可這樣一道鎖根本鎖不住任何人。
上官睿不願意進門,她不反鎖也一樣,上官睿要進門,她反鎖他也能踹開這門。
這就是她為什麽不願意在這裏,為什麽要走。
傅靜之背靠在門板上,外麵走廊的腳步聲說不上是輕還是重,緩緩的從外麵走過。
直到旁邊的門開了又關上的聲音,傅靜之才是過去躺在床上,至少今夜上官睿不會發什麽瘋。
他今夜也是累了,剛剛連上樓梯都在喘。
她下午已經睡了許久,睡的又深,躺在床上一時睡不著隻能是看著天花板。
心口好像是裂開了,從前隻覺得她要離開上官睿,全沒覺得有什麽難受,隻是覺得虧欠,今日親耳聽到上官睿說會殺了她。
他的聲音好像就在她耳邊響起,帶著走廊裏那種極靜的地方才有的一點點回音,一聲聲的響起,讓她的心口悶痛。
不是所有人都有義務原諒你……
眉山之上明明是上官睿你設下天羅地網勉強我,不是所有人都有義務原諒也是應該我先不原諒你。
傅靜之翻身側躺下,摟著被子蓋著,右手手心裏絲絲的疼,她知道又是被她指甲攥出傷了。
窗外的月光直照在她的床前,她定定的這樣看了會兒,陷入夢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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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馬副官過來叫傅靜之去隔壁一起吃早飯,傅靜之應了聲過去洗漱,磨磨蹭蹭梳洗好了才過去。
上官睿的早飯豐富了不少,病情顯然也是好了很多,馬副官已經是跟上官睿在商量回去的事情。
回去一路開車自然是最快,可也最顛簸勞累,上官睿大病初愈再累到不合適,馬副官提出是走水路。
水路雖然慢些,需要三四天,可是船上寬敞方便,又能靜養。
馬副官說:“耽誤的事情已經耽誤了,不差這一兩日,何況走水路明天就能啟程,時間算下來也差不多少,到了宛城也是我們自己的地方。”
這邊正說著,傅靜之無所謂,外麵有人進來揚聲:“走水路好,走水路方便,正好我們一同回去,路上還能跟你說些事情。”
傅靜之抬頭看見大帥進來,於是站起來行禮。
上官睿也要起來,被上官霖攔了,上官霖說:“你昨日也沒告訴我病的這麽重,我以為尋常小病,出去才聽這裏人說你昏迷不醒的事情,靜養重要。”
上官睿隻說:“外麵的人以訛傳訛,說的誇張了,就是落水發燒有些沒精神,打了些針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