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七章 不能回頭?
在夢裏每一幕都好像是完全的還原,她看見自己,看見小魚兒。
那是一段全然快樂的時光,她從前隻覺得小魚兒真是氣人,現在長大了回頭想才發現是自己真的氣人。
小魚兒根本是被她氣的沒辦法,還在耐心的哄著她。
她看見那時候的自己跟小魚兒說:“你這樣氣人早晚我要被你氣死了,到時候你翻十個跟頭我也不理你。”
小魚兒拿她無奈。
小魚兒其實長得好看,隻是臉上總是髒兮兮,她隻記得他的側臉弧度那樣漂亮,他眼睛也溫柔。
她記得那一天小魚兒喂完了馬,又送她回她的院子,她後來站在院子口回頭看,小魚兒就站在不遠的地方。
他消瘦,身影被月光拉扯出一個長長的影子。
很長很長。
他的麵孔籠罩在黑暗裏,她衝他揮揮手,他似乎是笑了一下,月色微微的映在他的鼻梁上麵,他也衝她揮了揮手。
她那時候年幼,隻覺得這樣很好,好過她生氣的睡覺半夜還要氣醒,於是又揮揮手走進自己院子去。
傅靜之在睡夢中低聲:“明日我再去給你買。”
很低的囈語。
要不是上官睿就在她的身側躺著,是不可能聽清她說的是什麽的。
上官睿扭頭過來看著她,想再聽她說話,她卻再沒了聲音。
就好像她不曾說過任何話一樣。
從前她也是如此,有時候玩的累了靠著他的肩膀睡著,然後在夢裏也會說兩句囈語,無非就是玩了吃了之類的事情。
她其實很好,隻是不愛他。
隻是不愛他而已,他所有的憤怒都是來源於他恨她不愛他。
一切竟然跟一開始的時候一樣,他一開始看著她跟李慕南一起,不敢有任何動作就是因為她心裏的人是李慕南,他不願意去試。
他知道她有多執著,知道她輕易不會回頭,所以不願意試。
後來是她離開了李慕南,他才覺得他有機會,他才不由得想要去試一試。
可是試過了,最後結果都是一樣,他試到現在知道結果了。
一個令人心碎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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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上官睿又燒起來,傅靜之睡的迷迷糊糊全不知道,等到睡醒的時候看見旁邊護士在調整上官睿吊瓶的針。
外麵天色也都暗了,她恍惚了一下才覺出自己此刻有多尷尬,竟然是睡在上官睿的床上,還妨礙了護士給上官睿換藥。
看見她醒,護士說:“您醒了,二少現在又燒起來,醫生過來看了開了藥。”
傅靜之坐起來,掀開被子要下床:“醫生怎麽說?他病的如何?”
一邊護士說:“二少說覺得吵不讓人出聲,所以就沒叫醒您,醫生說問題不大,入了夜是容易燒起來。”
護士的態度極好,顯然因為看出來傅靜之跟上官睿關係匪淺。
傅靜之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放下心,睡了一下午起來精神好了一點,又繞到床的另一邊去看上官睿,伸手去撫上上官睿的額頭。
上官睿睡夢中也微微皺眉。
傅靜之摸到那溫度的確是上去了,可不是十分燙,上官睿這樣一皺眉她反而更安心一點,至少他還有反應,而不是昏迷過去。
因為傅靜之剛剛也在床上,所以上官睿躺在遠離沙發的這一邊。
傅靜之繞過去另外一邊,想起什麽,問:“二少吃飯了嗎?”
護士說:“沒有,醒著的時候說沒胃口,後來又燒了就更沒胃口了,躺著不許我們說話,也發了脾氣,馬副官也不敢說了。”
這樣昏迷著都沒好好吃一口飯,這樣下去身體根本受不了。
傅靜之拿了椅子坐在上官睿的床邊,跟護士說:“讓人準備著白粥,要是他醒了我負責讓他吃點東西。”
小護士應了一聲出去了。
傅靜之這樣看著上官睿的側臉,他應該是難受,夢裏還是微微皺著眉。
傅靜之這樣看著他,竟然一下子想到了小魚兒。
就像是剛剛夢裏看到小魚兒一樣,小魚兒的側臉也是好看,也是這樣的弧度,鼻梁很高,側麵棱角分明。
好看的人大概都是相似。
傅靜之這樣想,一會兒又伸手去摸了摸他的額頭。
手才搭在上官睿的額頭上,冷不防上官睿忽的睜開眼向後一躲,傅靜之的手停在半空。
上官睿低斥:“少在這裏裝出這幅樣子。”
傅靜之收回手,在一邊椅子上坐著想外麵廚房的事情。
房間裏很靜,靜的一點聲音都聽得見。
傅靜之的胃部“咕咕”作響。
上官睿看她,她解釋說:“這次真是餓了。”
她這幾天也都沒怎麽吃東西,一共就喝了一口粥而已。
上官睿不理會她,直接閉上眼。
傅靜之也就這樣坐著,也不提這事,胃裏麵不大舒服。
最後還是上官睿睜開眼睛,跟傅靜之說一句:“你去叫他們把吃的拿上來,就說是我餓了。”
傅靜之起來去外麵讓人拿食物,馬副官靠著牆坐著都快睡著,聽見傅靜之跟護士說食物都事情一下子一激靈起來,立刻去讓底下人辦。
應該是一直都溫著,這一次就是保溫罐子,裏麵放的白粥,馬副官也不敢給傅靜之再單獨拿菜來,甚至就隻有一個瓷碗一個勺子,也都直接放在上官睿那一邊。
上官睿撐著起來,馬副官急忙去扶,上官睿坐起來看著桌上,也沒說什麽,自己舀一勺粥緩緩的喝一口。
然而病著還是喝不下去,直把碗推到傅靜之那一邊。
馬副官一個勁兒的給傅靜之使眼色,傅靜之也知道上官睿身體現在很弱需要吃點東西,於是拿起碗來,舀一勺跟上官睿說:“一人一口,把這碗分了好不好?”
上官睿看著她,定定看著她,沒說話。
馬副官知道自己不好在這裏,隻好是出去。
房間裏燈光一點昏黃,傅靜之也看著上官睿。
上官睿似乎是沉靜,好像有許多事一下子都想明白了,唇角是笑,隻是笑的好像譏諷:“傅靜之,你大可不必做出這些姿態,你這樣是給誰看……我上官睿不需要。”
傅靜之隻說:“我們分了這一碗好不好?”
上官睿靠在枕頭裏,臉上有種說不出的意味,跟傅靜之說:“你在這裏餓著也沒用,你是想逼我,我是病著可不需要人來同情,我自己能好起來,用不到你。”
他把所有驕傲都踩碎了給她,是因為他以為能夠得到。
是他以為真能換回來真心。
這樣爭吵,折磨,瘋了一樣的一場之後許多事就又明晰,他看著她的睡眼想了很多,想了信或者不信,想了她有沒有心。
可是剛剛他想,自己的驕傲應該撿起來一點了。
他不能無止境的這樣耗費下去,她都不愛他,既然不愛他,她現在做的這些全都是因為同情和可憐,那麽他怎麽折磨她,她也不會有什麽反應。
反而是她,她一直心裏篤定,要做什麽就去做什麽,不會因為他如何掏心掏肺就有半點改變。
想著心口一酸,上官睿扭頭咳了兩聲。
極力壓抑過去,咳也就隻有兩聲也就停下。
傅靜之聽著上官睿說,又看著他弓著身子咳嗽,當下就說:“上官,是不是人做錯一件事就不能再回頭?”
她對他的稱謂又成了上官。
是不是人做錯一件事就不能再回頭?不是的,傅靜之的答案是要看是什麽事,要看造成的後果,上官睿的答案是要看誰做的,要乞求誰的原諒。
傅靜之的世界裏,如果這做錯的事非常嚴重,那麽很可能就無法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