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一章 她沒有心
上官睿的病情不準對外說,對外甚至都沒人知道上官睿還在醫院裏,年輕醫生一時也不敢說出來。
傅靜之也就不理會他,自己看病房裏麵,隻覺得裏麵亂糟糟的一團,許多人都在,許多白衣服的醫生,又有些急匆匆進去拿著器械的護士,念著許多她聽不懂的名詞。
裏麵李副官站在外圍,顯然的心裏焦躁,回頭看見傅靜之在門口站著立刻大步出來:“你說了什麽?怎麽弄成這樣?不是跟你說了二少身體不適讓你跟他好好說,等他好了我放你走,這還有什麽能吵起來?”
傅靜之說:“我不知道他會這樣,他問我一些事,我照實說了。”
李副官氣的跳腳,從來好脾氣的人在這一刻簡直恨不能要撕碎了傅靜之似的:“二少因為你從雍城一路過來,發燒也強撐著,看你落水他去救你,現在肺部感染搶救了幾次,醫生說他精神不好,要不是萬不得已我不會找你來,可你跟他‘照實’說?”
傅靜之抬頭看李副官:“他現在怎麽樣?”
李副官反問:“還是我都看錯了,你當真是想他死?”
傅靜之從未這樣想過。
她自己離開,可是絕沒想過要上官睿死。
她這樣沉默,馬副官氣的暴跳如雷:“你別以為二少真出事你就能跟李慕南雙宿雙棲,就算是大帥替你們做主,我也先殺了你!”
傅靜之都聽進去,目光盯著在馬副官麵上問:“大帥替我們做主?我和李慕南?大帥為什麽會替我和他做主?”
馬副官一下子一頓,盯著傅靜之,那種惱怒之滿眼:“我說了那麽多你就隻記得這兩句,其他的哪句都不記得。”
傅靜之說:“李慕南是留洋派,可跟大帥根本不合,大帥就算拉攏留洋派明麵上不好有什麽動作,可如果上官睿出事大帥私下裏弄出點意外要李慕南死也是舉手之勞,大帥怎麽會維護李慕南?”
馬副官定定的看著她,目光牢牢的盯著在她身上:“二少說你沒有心,我總覺得你待人客氣,可你是真的沒有心。”
傅靜之不是沒有心,隻是太久了傷透了,久了就好像沒心一樣。很多事進不了她的眼,像是現在她也是麻木不仁,總覺得一切好像都是夢境。
裏麵的上官睿還在被急救,她可以在這裏站著一動不動,也能跟馬副官說話,可是也就是如此。
她的鎮定超乎別人的想象,別人都習慣了看一個女人哭,可她已經習慣了扛起許多事,很多時候根本不容許她脆弱。
“他怎麽樣了?”傅靜之平靜的又問。
馬副官往裏麵看一眼,本來還要跟傅靜之說許多,現在也都停了直進去看上官睿。
等了好一會兒醫生才出來,馬副官也往外走,為首的一個醫生一邊走一邊說:“二少肺部感染,我們已經用了藥,肺炎死亡率很高,說了要他靜養就要靜下來,你們還讓他動怒,先是要降溫,也要看他能不能醒過來。”
馬副官在一邊急著問:“二少什麽時候能醒?”
傅靜之反而像是一個局外人,隻在一邊默默的看著。
醫生說:“我們已經用了藥,現在讓人看著有沒有惡化,沒惡化應該退了燒就醒,就怕燒都退不下去這就危險了。”
馬副官顯然這些天已經在這裏聽過許多遍這樣的話,沒再追問下去,隻是扭頭看了一眼傅靜之。
傅靜之於是自己問:“要是退不了燒會怎麽樣?”
醫生沒注意到旁邊還有個女子,轉過來又看傅靜之:“您是二少家屬嗎?我們現在已經在給二少退燒……”
傅靜之直接問:“有幾成把握?”
醫生一下子止住:“每個人體質不一樣,退燒是很複雜,要看二少的身體狀況,這個不好說……”
傅靜之打斷他,問:“你沒有時間,那我給你一個時間,要是今夜沒能退燒會怎麽樣?”
醫生一怔,琢磨著說:“今夜這個時間有點久了,應該是會醒,要是還沒退燒怕是身體也熬不住,所以無論如何都要退下去。”
傅靜之低頭深吸一口氣:“你說不清那我來替你說,也就是你認為今夜這麽晚應該退燒了,幾成把握你說不清楚要看情況,今夜如果沒退燒就很危險,如果退燒醒了就還好。”
醫生猛然被人問這些有些答不上來,聽傅靜之說完連說:“對對,就是這樣。”
傅靜之卻不放過,繼續問:“所謂的很危險具體是什麽?可能的結果你但說無妨。”
醫生舔舔唇:“最壞的結果就是情況惡化,肺部感染蔓延開,這樣的情況如果出現,隻能通知大帥準備後事。”
馬副官在一邊默默不語,努力消化這個事實。
傅靜之靠著牆頓了頓,又說一句:“大帥脾氣不好,醫生您想必也知道,我們都不希望出現您口中說的最差的結果,治療方案我不懂,可是宛城很多洋醫生都懂,勞煩您多費心,別讓大帥挑出差錯,不然結果是什麽你也清楚。”
這下子輪到醫生額頭上冒出細密的汗珠,他知道這人是上官睿,也知道身份矜貴,可自己也是留洋回來的人才,不喜這些軍閥出身的人,也就是尋常診斷沒太放在心上。
現在被傅靜之幾句問在這裏,才想起裏麵牽扯的事情,忽然覺得自己連命都可能搭在裏麵。
再看麵前這個女人,雖然年紀不大,身量也都還是少女,可是眸子裏深邃沉靜,說話之間好像有種說不出的鋒利,想來大帥身邊到時候其他人也是這樣。
大帥的脾氣不好這是人盡皆知的,畢竟是馬匪出身,到時候一時怒起殺人也不是不可能。
傅靜之卻不再多說,反而是微微欠身:“麻煩醫生多費心。”
醫生也忙是回禮:“姑娘放心,我這就去再找幾個同僚詢問情況,我們這裏可用的藥種類不多,我再去想想辦法。”
傅靜之略一點頭,醫生自己大步往外走,後來走的腳步都急起來。
“馬副官。”傅靜之又跟旁邊的馬副官吩咐:“你去跟著剛剛那位醫生,要是他有什麽需要你替他安排,這裏我在你可以放心。”
馬副官真是極恨這位傅靜之。
竟然一瞬間都明白了二少從前為何對這個傅靜之又愛又恨。
她沒有心,可她站在這裏就掌控了全局,明明是馬副官嗬斥她,被她幾個問題就問的馬副官不好再說,甚至還把馬副官調遣出去。
明明是跟醫生說謝,卻也是條理清晰,軟硬兼備,又威脅了醫生又客氣,比馬副官自己在這裏守了三天都要來的有用。
甚至還把馬副官自己也安排出去,安排的妥妥當當。
偏偏傅靜之看他一眼,說:“你我都不是醫生,在這裏也幫不了什麽,那位醫生有什麽要幫忙的你去盯著,至少我信得過你,你不會害上官睿。”
馬副官心有不甘,問:“你怎麽知道他之前沒有上心?他早知道二少的身份,不敢放肆。”
“那是在雍城。”傅靜之說:“建城港遠離雍城,他年紀輕又懂西洋醫術,這樣的人大多都是留洋過的,留洋的那些人看舊軍閥總是不順眼,能好好治都不容易,我也是試著問問看,有沒有的說出來總是不差。”
馬副官有些無奈,是深深的發自內心的無奈。
他說了那樣多,這位傅小姐從頭至尾都有自己的思路,她沒有情感也不會去崩潰,明明裏麵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的是上官睿,對她那樣好的上官睿,她真的是沒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