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八章 虧欠了誰
傅靜之看著車子開出院子，第一反應是沒有任何反應，原地靜靜的站著。
站了好一會兒才轉身走進屋裏，上樓去收拾了東西，帶著一個隨身的小包，出來叫小田一起去百貨公司。
小田納悶的問：“昨天不是才去了嗎？”
傅靜之說：“今日再去，我帶你去吃冰淇淋。”
小田從來是有吃的就高興，高高興興的跟著傅靜之去。
一路逛了商場又去吃飯，傅靜之帶小田去吃冰淇淋，傅靜之看著對麵笑嗬嗬的小田問：“你總說弄不懂這裏的人心，怎麽又總覺得你一直高高興興的。”
小田滿不在乎：“我以前吃不飽飯，現在能吃飽了我就很高興，什麽其他的都是虛的，吃飽了最重要。”
傅靜之又說：“你家裏既然隻剩下你一個，你更要好好照顧自己，馬副官人很好，凡事拿不定主意了就問問他。”
小田點頭：“行，我有事情不知道了就問傅小姐你和馬副官。”
傅靜之也沒多說話，笑了笑，看頭上的鍾表已經到了下午4點，傅靜之起身說是自己去洗手間，小田也不當回事，高高興興坐在位子上吃著冰淇淋等她回來。
傅靜之過去洗手間從包裏區出包裏的裙子飛快換上，出門避開小田直往商場外麵走去，等出了商場，叫了黃包車就往火車站去。
下午五點有一班開往江城的火車，她過去車站買了去宛城的火車票，到時候就算上官睿發覺也一定是讓人去江城找，江城她母親已經被她安排好了，跟著韓媽和小丁去南邊的惠城。
她直接去宛城就可以坐船直到惠城去跟母親匯合，然後再一起坐船去南洋。
整個行程算下來大概是七八天，七八天之後她就可以按照預期跟母親一起在南洋安穩度日，再不用管這些勾心鬥角。
未來的日子裏無非就是在報紙上看到上官睿的消息。
上官睿下午有會議時候馬副官也都陪同，就算小田找不到她也很難聯係到上官睿，等上官睿知道已經是晚上，再等上官睿去江城找她，她早就在宛城登船離開。
上官睿權勢再大也不至於能在茫茫人海之中找到一個傅靜之。
在火車站的時候是最煎熬的，門口一點異動都會讓她警覺的看過去，生怕是過來找她的。
她戴著在路上隨手買來的帽子，坐在火車站角落的位子低著頭等著，直到真的檢票上了車，一顆心才定下來幾分。
火車開起來，沒有人過來追她，她攥了攥手裏的包，扭頭看著窗外飛馳而過的風景。
這一條路她走過許多遍，上一世和這一世都走過許多遍。
上一世每每都是因為工廠的事情，要訂單的事情，在路上從來都沉重，想著怎麽去解決問題，每每都十分疲憊。
這一世的幾次全都是跟上官睿一起，坐在高級的車廂裏，也就他們兩個人，可是要揣度他的心思，她從前弄不懂他，雖然後來也並不曾懂。
她也曾在某一瞬間想過留下來的事情，然而也就是一瞬，她隻相信他的確是真的對她動了心，隻是這份心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消散。
到時候他還是那個人人都愛慕的上官家的二少上官睿，而她隻能是他的一個結發妻子，每天仰望著他等著他的垂憐，運氣好生兩個孩子餘生還有指望，運氣不好就一個獨守空房孤苦到死。
這樣的人生不如不要。
她很篤定，這樣的人生不是她想要的人生，她隻是不確信這樣的上官睿是不是她想要的人……
傅靜之靠著車窗，看著窗外，手輕輕的撫在自己的脖頸上。
這裏的人殺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頭，從那次之後，她有時候看著上官睿都覺得寒冷，這個人是如何做到把自己和情緒分的這樣開，一點都不受影響。
窗外的樹木很綠，一眼望過去農田也是綠色，她才跟上官睿坐過這趟線，不過那是從宛城到雍城的，那時候她已經決定要走，他卻拿著她隨手寫的字寶似的要掛在客廳裏。
然諾重，君須記。
她跟上官睿之間，也不知道算是誰虧欠了誰，互相都有過許諾，互相也都有傷害，她現在要離開，徹徹底底的離開。
可是眉山上那場煙花，真的璀璨了她的生命，她總記著在眉山的半山上抬頭，滿天星河，煙火忽然而至，閃耀夜空，那樣華麗而漂亮。
也記得在眉山上他帶著她去騎馬，細細的檢查她的馬鞍，還記得他讓人搭帳篷給她，親手烤了雞給她。
還有離開眉山之前的那個夜晚，葉家的廠子大火，他騎馬帶著她上山，他把她圈在懷裏不讓她吹風，兩個人站在山巔看底下的城市，看工廠的火光。
那時候上官睿躊躇滿誌，她也知道他的時代將要來臨，他即將成為這片土地上無冕之王，也知道他的未來裏全是血腥，血腥到她不知道他受不受得住。
弑父殺兄，他走向權力的頂端的同時也走向了瘋癲，她唯一不確信的是自己如果留下來，這個人到了瘋的極致的時候會不會再次把槍口對著她……
又或者她其實是確定的。
不是第一次，他會的。
他可以把槍口對著葉慧，也就一樣會把槍口對著她。
她無法把自己重生一次的生命交托到這樣危險的人手上，她也不知道上官睿接近她的理由究竟是什麽，可是能讓上官睿這樣不餘遺力一定是很重要的事。
曾經上官睿能為了留住她，不惜讓鄭振鐸鋃鐺入獄逼她去求他來救，那時候以為他是偏執，對得不到的東西就是這樣非要不可，現在才明白，應該就是隻有葉慧知道的那個秘密。
許多事都堆在眼前，可是真的想起來的時候竟然全都是他的好，一點他惡聲惡氣的樣子都沒有。
連那時候他手握著她的手逼她槍殺劉宛珍，回憶起來好像他的懷抱也都是溫暖的。
他是要她習慣他身邊的血腥，是要把她也染紅了才好放在一處。
上官睿甚至還想著要娶她，早上還在說著婚禮。
傅靜之心頭情緒有些不穩，看著窗外緩緩的閉上眼，定了定靠在車邊休息。
火車哐啷哐啷的聲響，聲聲入耳，向著一個跟上官睿背道而馳的方向。
可是不能留在這裏，真的不能留在這裏。
傅靜之輕輕搖頭，不去想這些複雜的糾結，她腦海裏已經想過無數遍，理智告訴她要去選一條正確的路。
她這樣閉著眼休息，全沒感覺到車廂的另一端有個男人在看著她，目光沉靜。
火車向前疾馳，過不了多久就會到了宛城，雍城之中的上官睿還在會議室裏跟人開會商討事情，幾方的人都敲定不下來，會議室的氣氛異常凝重。
馬副官也陪同開會，坐在末尾的位子。
此刻的小田已經是把整個商場上下全都找了一遍，到處也都找不到人，慌忙回宅子裏，這才知道傅靜之也沒回來。
急忙去給上官睿打電話，然而辦公室的電話沒人接聽，軍營的電話倒是有人接，隻是會議室裏麵今次是大場合，誰敢為了一個女人不見了的這點小事就去打擾。
……
火車緩緩的進站，傅靜之拿著包下車，低頭出了車站，叫了黃包車直往船運碼頭過去。
天色已晚，路兩邊點起了燈，長街好像永無盡頭。
路過一個街口，路上行人很多，傅靜之竟然發現這是上官睿之前帶她來的夜市，他還說不會走散的，他會立刻再找到她，隻要她在原地等一等別亂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