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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七章 二十多年

  上官睿沉默下去,頓了兩秒才說:“既然父親查過,那應該就是了,是我多慮。”


  上官霖卻是看著上官睿又說:“沒想到你竟然這麽多年一直記得你母親。”


  上官睿不記得,連一個模糊的影像都不記得了,實在是太早的事情,關於母親在他心中隻是一個模糊的印象。


  這個印象來自於看著別的孩子都有母親的那種親密。


  上官睿冷聲:“我也隻是隨口問問,父親繼續賞花,我有事先走。”


  事已至此,上官霖也沒什麽好再說,也就開口:“你去吧。”


  上官睿轉身往花房外麵走去。


  上官霖扭頭看著自己的兒子離開的背影,眼底有些說不出的沉重,可到底還是什麽都沒做,什麽也沒動,隻是看著。


  自己這個兒子,已經不是自己能控製的了。


  再也不是了。


  從前那個在母親懷裏牙牙學語的小嬰孩已經成了今日身姿挺拔的男人。


  時光過的太快,一眨眼竟然已經過去了這麽多年。


  自己這個兒子,什麽都好,可是太重感情,這一點像極了他的母親。


  這麽多年,還能記起她的人竟然也就隻有他上官霖和上官睿兩個人。


  許多許多年前,在沈城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有人回頭,刹那驚豔了所有人的眼睛。


  那一年的上官霖直直的看著街上的這個漂亮的不可方物的女人,覺得整條街都黯然失色,隻有這個女人溫婉的笑容在發光。


  一眨眼,已經是二十多年過去。


  二十多年好像不過是一瞬,可是看著如今自己擁有的就又知道這一瞬又多漫長多難,一路謹小慎微,幾次凶險。


  關於未來竟然還是不知道走向何方。


  周瑛,我們的兒子今日提起了你,我都以為他已經忘了,可他竟然還記得,他問起關於你的事,我卻沒什麽能跟他說。


  二十年,你的人生停留在二十年前,你所記掛的兒子上官睿如今已經長成,他眉眼像你,可優柔寡斷也像你,偏偏心細如絲也向你。


  今日要不是他提起,我都已經忘了你喜歡蘭花這件事。


  我不賞蘭,有時候覺得蘭花漂亮隨口一說,底下人一傳十十傳百都說我愛蘭花,我也不知道哪裏來的這種興趣,卻原來是你。


  周瑛,一別二十年,許多話想說可又沒什麽好再開口。


  周瑛,你在天有靈保佑他一路平順,身在大帥府的人沒什麽選擇餘地,我盡力護著他一二。


  等我死後,黃泉路上你我再相見,曾經虧欠下一世再還。


  **

  這樣清淨的早上,樓上的傅靜之醒過來才覺得嗓子又壞的厲害,說話隻能緩緩慢慢的,身邊上官睿不在她起來收拾了一下,出門去。


  小田也在門口,看見她說:“馬副官說等您起來就走。”


  傅靜之下樓,正遇上上官睿上樓,兩個人在樓梯上遇到。


  “有沒有哪裏還難受?昨天醫生說不用去醫院,我還是不放心,去醫院檢查一下最好。”上官睿說。


  傅靜之精神不好,可還是說:“這幾天休息不好,我們去跟大帥辭行然後回家去吧,再多休息應該就好。”


  上官睿聽她說話聲音都小,也說:“我剛剛已經辭行過,車在門口等,我們下去直接回家就是。”


  傅靜之也不多說什麽,跟著上官睿下樓,等坐到車上傅靜之看著窗外,一座大帥府每一次來都不曾踏實。


  上一次從這裏離開,葉慧和上官博還在草坪上目送他們。


  傅靜之回頭,看見上官睿看著她的脖頸的一處,傅靜之伸手摸了摸,問:“怎麽了?”


  小田在另外一輛車上,上官睿沒有那麽多顧及,隻說:“你脖子上青了一點,可能昨天太亂不知道誰捏的。”


  傅靜之也沒多想,隻說:“難怪嗓子還是疼。”


  上官睿輕輕握上傅靜之的右手:“我以後再也不會……讓你受傷。”


  傅靜之低聲:“也不是你的問題。”


  上官睿默不作聲,傅靜之隻說:“你別理我的事情,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別耽誤了你的事情就好。”


  上官睿看著傅靜之,最後說:“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們之間分什麽你我。”


  傅靜之說:“事情總有輕重緩急,你既然覺得你我一體,就知道一損俱損一榮俱榮,我這裏沒什麽事,你就不要揪著不放,抓大放小,從長遠計。”


  前排馬副官聽見,不由的從後視鏡回看過來一眼。


  尋常女子這時候早應該是跟二少哭訴,傅靜之沒這樣哭訴反而是勸二少,這樣的眼界實在是難得。


  隻是這樣也實在是委屈。


  上官睿手心裏握著她的手,低聲:“你左手還疼麽?我看看。”


  傅靜之左手傷的極其重,血肉模糊,仗著那手銬是西洋來的尺寸偏大,硬生生從裏麵拽出自己的手,皮肉都綻開也不顧。


  這樣被包著也疼,傅靜之坦然說:“疼。”


  上官睿眼底驟然的一縮。


  傅靜之說:“我要是說不疼也太假了,疼還是疼的,隻是也不那麽疼。”


  上官睿看著紗布外麵透出來的血跡,跟前麵司機說:“去醫院,我們去醫院重新檢查。”


  傅靜之笑說:“就是皮外傷有什麽好重新看過,我是真困了,我們先回家,等我睡醒了再去醫院也好,今天起的早,我真是困。”


  傅靜之這樣低聲軟軟的跟上官睿說話,上官睿一貫沒法反駁,於是略一沉吟跟前麵司機說:“先回私宅裏。”


  說完又跟傅靜之說:“這次大夫開的藥你要好好吃了,現在是夏天,怕你傷口不好。”


  傅靜之點頭,車子於是在路口又是直行,直往宛城的私宅去。


  “我們什麽時候回雍城?”傅靜之又問。


  上官睿說:“宛城醫院的大夫好,你的傷好一點我們就回去,可到了雍城我又沒法陪你,總有許多公事。”


  傅靜之聽的笑,開口說:“你還記得你有公事?在山上的時候還說工廠軍需的事情,這會兒我以為你都忘了,一門心思沉著臉。”


  上官睿看她,問:“怎麽你真麽不當回事。”


  傅靜之不是不當回事,隻是當回事也解決不了問題。


  “我自己的事情我如何處理都是我來,你這樣沉著臉別人看不到,都讓我看著了,我可虧了。”傅靜之說。


  上官睿深吸一口氣:“好,我答應你,在你麵前不沉著臉,省的讓別人痛快自己煩惱,你看著也該煩厭我了。”


  傅靜之於是笑笑,扭頭又去看窗外。


  窗外晨光正好。


  **

  這樣的清晨裏麵,宛城中最好的醫院聖瑪利醫院的病房裏有人卻笑不出來。


  空氣裏的清新味道也抵不過醫院的消毒水味,葉慧一貫不喜歡這種味道,她很多年都沒有住過院。


  昨天送來的時候已經是意識不清,今天醒來的時候也好像是在夢中囈語。


  她的記性很好,好的能記住很多細枝末節的事情。


  她記得醫院的味道,夢境裏好像是夢到小時候,她母親生孩子出了問題,被送到醫院來。


  那是她第一次到醫院,看到了很多血從母親的身下流出來,很多醫院的醫生護士來回匆匆的處理,空氣裏那種血腥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讓人有些緊張而慌亂。


  每個病房每個人臉上似乎都是沉重的,醫院裏靜謐而詭異,很小的葉慧隻看見自己的母親進去的時候好像還好,還能說話,等出來的時候就已經一動不動。


  她覺得惶恐,大人沒人顧得上她,後來才知道媽媽已經死了,她就剩下一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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