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 我應得的
上官睿持續的沉默，上官霖忽然扭頭過來看著上官睿：“你從小就是一個很擅長觀察的人，擅長隱藏，可我真沒想到你都到了這種地步，連我的秘密你都察覺，我哪裏露了破綻？”
如果對麵不是自己的父親，上官睿一定半個字也不會說。
可是對麵是自己的父親，兩個人心照不宣，他終於是忍不住問出口。
上官睿於是答他：“父親您到了今日今日這個地位，許多事都不會再親自做，一舉一動都有利益牽扯，要是有什麽絲毫看不出利益的事情，一定有我所不知道的利益在其中。”
上官霖竟然是笑了，笑的很淡：“說的很有道理，我站在如今這個位子上許多事都不能順心順意，同樣我的位子你要坐，你也一樣不能順心。”
上官睿卻並不在意，隻說：“事到如今你我各退一步，可如果有人再來試探我的底線，這就不怪我，我不可能再往後退讓。”
上官霖一口答應：“好。”
說完又補上一句：“不愧是我的兒子，快人快語，不拖拖拉拉，你我今日君子協定，誰都不再越界。”
上官睿卻又說：“隻怕有人根本管束不了葉家。”
上官霖大手一揮：“這就不是你要管的事了，我答應你的不會悔改，你也記著你答應我的，不到最後一步，你我畢竟是父子。”
上官睿也應聲：“好，我記著。”
他昨夜已經想得清清楚楚，今日上官霖肯親自在這裏等他就已經不是他輸，而是上官霖在退讓。
強大如同大帥竟然也都跟他退讓，他從前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這個人是他的父親，可是他們之間的談話就如同是在談判，都是利益牽扯，從無一點溫情。
甚至不能說的明白，可偏偏兩個人都明白。
上官霖伸手去觸了一下蘭花的花瓣，蘭花花枝輕盈，略微的一跳，晃了晃，上麵的露水低落，實在是可人。
上官睿看著這一幕，也許是一夜沒怎麽睡頭腦昏沉，也許是這兩日的事情太多讓他有些莽撞，也可能是很多年了許多疑問都在心中，他這一走又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有個結果。
上官睿忽然開口問：“父親還記得我母親是什麽樣子嗎？”
上官霖觸摸蘭花的手一下子僵在半空。
頓了一秒上官霖才問：“怎麽忽然問這個？”
上官睿的母親死的早，早到上官睿應該都對母親沒有記憶，這樣多年也從來不曾提起過。
上官睿雖然跟葉千蓉的感情不好，可也都是因為上官蓉的確對上官睿苛刻，從沒有人覺得上官睿還會懷念自己母親。
上官霖不回頭，上官睿也就看著那盆蘭花，看著上官霖僵在半空的手，緩緩說：“父親心中當然是江山社稷更重，從前我不懂，人人都說父親您和您夫人伉儷情深，如今我懂得一點，懂的都是葉家有多重要，要是父親真有過一點情誼，就不會對大哥如此。”
上官霖指尖動了動，哈哈大笑：“這是你這樣的少年郎才會糾結的問題，我如今走到今天，所有取舍都明顯，沒有利益的事情我做不來。”
上官睿說：“我隻是不服，也不解，心裏一直有個結，我不說出來是因為覺得幼稚，可這個結一直都在。”
上官霖收回了手，回頭看上官睿，有些惱羞成怒似的：“你知道幼稚還要說！你上過戰場，都說你有大才能，可我看你還跟從前那個在花房裏躲著的幼稚小兒沒什麽區別！要做大事！兒女私情就應該徹底拋棄！留著隻是牽絆！”
上官睿麵上極其淡然，麵對著上官霖的怒氣也沒什麽反應：“所以我常想，我母親是個白俄血統的女子，家世背景都沒有，父親這樣一個圖利的人那時候看上我母親的是什麽呢？”
上官霖儼然被人戳中了痛腳一樣的，十分不耐煩，怒氣更盛：“我就是到了今日才更清楚取舍的道理！什麽情愛，都不如利益來的實際！利益捆綁遠比感情穩定，我如今手裏什麽沒有！你看看我！”
他這樣暴躁，而上官睿還是極其淡漠的模樣，好像絲毫都沒把他的話聽在耳裏，根本不把他的怒氣當作一回事。
上官睿看著自己的父親，開口：“我從前也不願意問，今天難得看見父親竟然在看蘭花，父親也說從前小時候的家裏也有個花房。”
上官霖盯著上官睿：“你說這些又做什麽！”
上官睿眼底波瀾不驚，緩緩說：“我隻是記起來，從前那個家的老傭人有提過我母親很愛蘭花，我也沒報希望，隻是隨口問問，父親今日什麽都有了為什麽又發這樣大的脾氣？”
上官霖眼底由怒到驚，忽然一伸手猛的摔了旁邊蘭花的花盆，花盆“砰”的掉落在地上，花盤全碎，嬌嫩的花枝也摔在泥土裏。
“現在你明白了嗎？什麽蘭花！什麽女人，別弄這些沒有的東西！你做事做得好我就什麽都給你！你做得不好這些都是別人的！就是這麽簡單，跟你是誰的兒子他是誰的兒子沒有半點關係！”上官霖怒斥。
上官睿看著自己的父親，也是笑，笑的有些悲涼似的：“我明白了，可同樣的，父親別忘了跟我的約定，不要用得到的時候聊利益，用不到就聊父子，我如今做得好，我得到的都是我應得的，沒什麽是您非要給我的。”
上官霖大驚，做夢也沒想到上官睿要說的竟然是這個。
前麵所有的感情的鋪墊，竟然都是為了開誠布公明明白白的告訴他關於利益分配本來應該是如何。
是為了告訴他，自己今日所得的一切都是自己拚回來的，沒有承他上官霖的情分。
而所謂的蘭花和提到自己的母親，也都是一個由頭而已，最後不過是為了跟他割裂開。
從頭至尾，上官睿都沒什麽感情波動，可被激怒到發脾氣的是他上官霖。
上官霖看著自己麵前自己的這個兒子上官睿……在今天這次對話之前，他一直覺得自己還是能拿捏住這個兒子的。
畢竟上官睿也才22歲，要想平平穩穩的走下去還是需要他這個大帥的支持。
可是在這一刻之後，他才忽然意識到上官睿一直在藏拙，不止是小時候，而是到現在都在藏著。
上官睿能在昨天挨了他一耳光而沒有任何動作，不是因為他是上官睿的父親，而是因為那一巴掌就已經把該還的都還了。
從今日起，全是利益，他上官霖不能也再沒有資格幹涉他上官睿的任何事情。
無論是戰事還是朝堂，還是婚姻……
從今日起，大家隻是利益鏈上的兩個恰好需要對方的人，互相設置了底線，誰都不能越界，與此同時也需要互相擺明自己的位置，不要僭越。
沒有父與子，而是兩個完全獨立的人。
“我還有一件事也是藏在心裏很多年，今日既然你我父子說的這樣通透，不如就一起都問了。”上官睿說的極其克製，言簡意賅。
上官霖心中有些隱隱的不好的預感：“你要問什麽？”
上官睿問：“我母親怎麽死的？”
上官霖提到這個倒是一口回答：“她是病死的，這沒什麽好猜，你竟然還把這件事藏在心裏這麽多年。”
上官睿也不意外，隻說：“好，我知道了。”
上官霖歎一口氣：“我知道你覺得你母親死的時候年輕，可當年我查過，沒有可疑，葉千蓉有葉家，根本不在意家裏多不多一個女人，她沒必要動手，你母親真是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