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四章 好,我等
傅靜之也不知道怎麽勸說才好。
此刻的上官睿好像是個失望的孩子,看著自己的父親想要父親的一個肯定,可是得不到。
這種渴望大概從很小的時候就有了,隻是上官睿一直都藏著,什麽心思都不說出來,隻默默的做事,等大帥什麽時候看到了再誇獎一句。
他許多事做的都非常好,他跟大帥之間那種又厭棄又渴望的父子關係已經無法改變。
“我有時候能想得明白,無非就是最愛自己而已,也不是什麽離奇的事情,這世上最愛自己的人數不勝數,可是有時候又想不明白,連自己最初為了什麽都忘了,隻想計較一下誰在他心裏重一點。”上官睿緩緩說話。
這是上官睿從來沒說出口過的事情。
上官睿應該是強悍的,是睿智的,是人前那個冷漠的把一切大局都掌握在手中的人。
在傅靜之前麵他從來也不會露出自己這樣脆弱的一麵。
而現在,他真是累了。
晚上的事情讓他心力憔悴。
有些人,連恨起來都很難,他人生之中所有重要的人,卻都好像陷入這個怪圈,愛得不到,恨不起來,糾結的交纏在一起。
他今日覺得自己才是失敗透頂,如今摟著懷裏的傅靜之,卻也不知道這一點溫暖到底什麽時候會離開他去到李慕南身邊。
他又摟緊了些,好像怕傅靜之消失一樣。
傅靜之輕聲:“我也不要你替我討什麽說法,你有這份心就很好。其他的人怎麽做怎麽想我們控製不了,盡力去做好自己的那一份,別的就不要管了,留不住的注定留不住。”
上官睿低聲跟她確認:“你會離開我麽?”
傅靜之微微一頓,才說:“你別胡思亂想。”
上官睿心裏卻好像淩遲一般,又覺得自己好像個笑話,整個人心都被劈開了,汩汩的流出血來,整個人最後一點力量都被抽走。
上官睿一下子呼吸都難,心口牽扯著巨痛,卻是低聲挽留:“傅靜之,你別離開我。”
他從來叫她喜歡連名帶姓,就好像生怕少一個字都不是這個人一樣。
傅靜之頓了頓才說:“好,你別再想這些。”
上官睿整個人又把她摟緊了些,就好像一鬆手她就會立刻消失了一樣。
傅靜之低聲:“上官,人生路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總要經曆一些事情,等到結束的那一天不後悔就好,其他的不要強求。”
她說的都是上官睿跟大帥的事情。
上一世自己最後就得出這樣一個結論。
不強求,留不住的就放掉,不可能什麽都留得住,這世上不是每個人都有運氣遇到一個一生一世都不變的人,過好自己就已經不錯。
上官睿的嗓音卻忽然帶了濃重的哭腔,悶聲一字字的說:“可我偏要強求呢?我偏偏就要強求,我一步步走到了今天,我為什麽還不能去強求,我要是不能強求,我要今天這權勢做什麽?”
傅靜之嚇了一跳,忙是摟他,哄他:“好,我們就強求,上官,你要強求就強求。”
上官睿聲音裏好像心都碎了的語氣:“可我要是強求也得不到呢?”
傅靜之也不知道樓下到底發生了什麽,電光火石之間飛快的想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想到大帥,又想到葉慧。
能讓上官睿情緒這樣,想來大帥算一部分,另外一部分就是葉慧吧?
上官睿說葉慧中了槍,一槍是他打的,另一槍是上官博親自動手。
想來情緒也是不穩。
傅靜之也勸說不動,最後就是說:“金誠所至,金石為開,等一等,若是真等不到再說算了,就再等一等。”
上官睿悶聲:“好,我等。”
傅靜之也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麽,她一貫自詡也是能猜人心的,剛剛還跟小田說從人的利益出發。
可是她現在茫然,全不知道上官睿的利益點在哪裏,對大帥的父子親情的求而不得,對葉慧的錯身而過,又或者是其他什麽?
隻是覺得上官睿難過,就想要安慰他一些,可是又深覺自己根本也做不到什麽安慰,隻能是順著他去說一些話,像是哄小孩子那樣哄著他。
良久上官睿才略微平息下來一點,低聲跟傅靜之說:“我今日困了,情緒不好,你別嚇到。”
傅靜之隻說:“有什麽好嚇到,快點去睡吧,很快還要再起來。”
上官睿嗓音還有一些啞,又說:“一大早我們就走,不在這裏了。”
傅靜之問:“一大早嗎?我以為大帥很在意一家人一起吃飯,會留你吃早飯。”
上官睿說:“他留了,可我不想再在這裏,現在夜深直接帶你回去外麵記者會寫的不好看,明天一早我們就走,這大帥府的一切全當沒發生過,全當不知道。”
這就有些小孩子氣了,什麽事能當作沒生過不知道呢?
每個人都已經走到了各自的位子上,葉慧被打中了腿和左手,這家裏最後維係的一點平衡也都要垮了,誰能真的當作沒事發生?
一切開始拉開序幕,最終終結這一幕的隻有一場血腥的宴會,弑父殺兄。
上官睿此刻所在意的人,日後都會被他親手殺死。
她想跟他說人生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在所難免。
可是又無法認真的跟他說這些話。
他不是不明白,隻是不想聽。
傅靜之隻點點頭:“你要是覺得沒問題我也不問,你快去休息一下,我睡了很久你可一點都沒睡。”
傅靜之左手受了傷,包紮著,上官睿小心的看過了握著她的小臂拉她進門。
大概洗漱一下,上官睿躺在床上,看著傅靜之,將傅靜之摟在懷裏,輕輕的親一下在傅靜之的額頭上麵。
傅靜之隻覺得上官睿有許多心事,那雙從來堅毅如鐵的眸子此刻竟然好像破碎的玻璃水晶那樣孱弱。
上官睿伸手摟過傅靜之:“傅靜之,我愛你。”
傅靜之右手握上他的手背。
今日在火場裏,她想的那麽清楚,人間即便是明知道最後是飛蛾撲火,可竟然再重來一次依然會被那火苗吸引。
此刻依偎的快樂太過誘人。
日後是什麽樣的刀山火海,什麽樣的人間煉獄竟然好像都顧不上了。
隻這樣依偎著的一刻就能抵得過千萬年。
人間從來都要都不是永恒,而是刹那。
這一刹那勝過萬千。
傅靜之靠近他,臉頰貼著他的手臂,低聲:“我也是,很喜歡你。”
上官睿在傅靜之視線之外的地方,他有些要笑,可是又好像連這笑都耗費光了他的力氣,可還是問她:“怎麽我愛你,可你隻是喜歡?”
這話說出口,卻好像每個字都剜在自己心上。
他就是在這裏等,等了許久,等了許多年,等的他都要放棄了不敢去打擾她的時候,她忽然出現在他的麵前,如同上天的一場恩賜。
一切那樣突然,他看見她,在火車晃動的車廂裏,那是傅靜之,他追尋了很多年的女人,傅靜之竟然就在他的身下,他有種幻覺,幻覺這個世界都是幻覺,不然怎麽會有這樣有如幻覺的時刻。
傅靜之……是他心心念念的求之不得。
是他以為自己能放手,可是糾纏不清,食髓知味之後就再也不想放開。
再也不想放開。
他的手輕輕的劃過她的麵頰,看著懷裏的人,想著今日自己的手卡在她的脖頸上麵,想著她在火場裏跟李慕男在一處,想著眉山之上她第一次答應他要在一起,他本來是繃著的,可忍不住快樂,摟著她原地轉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