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怎麽會累？
江水湍急，活下來的概率太低。
在小魚兒走了頭兩年的裏，她想過忽然有一日在家學放學的路上遇到一個破衣爛衫的小魚兒，想著那個小魚兒衝著她笑。
也想過是不是能在某個路口再看見小魚兒，他可能又高了，又瘦了，或者都快忘了她，可她沒忘，她一定會過去抱住他，跟他說一句對不起。
她早就不論對錯了，也不在乎對錯。
她在乎他。
她隻在乎他……
可是他再也不回來。
久了，她去到雍城，偶爾在車子上看窗外的風景發呆，會想自己會不會在下一路口看到路邊有一個小魚兒。
他或許成了街頭的小混混，或許病重甚至會不會是失憶了忘了她。
要是看到他，她就可以讓司機立刻停下，然後過去找他，把他帶回家，就像是曾經那樣。
他是什麽樣子都好，她隻想帶他回家。
可是人生就是這樣，所有你想遇到的，永遠遇不到。
連你的思念都是建立在明知不可能上麵。
明知道不可能，所以才想他，若是還能在人海中遇到，他又該是什麽樣子。
一個亂世，許多人被思念的人死在路邊，屍骨無人埋，愛恨終於一杯黃土。
死了的人死了，活著的人辛苦的繼續活下去。
活的都累了。
上一世她常常會覺得都已經累了，太累了，隻有自己一個人好難撐下去，不知道意義在哪裏。
然而深夜這樣想過，白天又是打起精神繼續。
她真的累了，才想要離開這一切，避開江湖，避開人群，不爭不搶，安寧的在南洋小城度過一生，跟母親一起，帶著韓媽和小丁，想來生活也不會無聊。
……
身後沒人回答他，上官睿停了腳步問一句：“靜之？”
傅靜之恍然回神過來，隻說：“我都困了，愣神了，人都變了，什麽都變了，過去的人也不會再回來，又有什麽好答應不答應的，過去了就別挽回，留在記憶裏就好。”
上官睿聽了，也說：“也是，過去和現在並不一樣，沒必要強求，若是現在能開始也一樣能開始，強行挽留過去記憶裏的人，恐怕就算挽回了也回不去。”
傅靜之聽了，想起一個人來，於是緩緩又問上官睿：“你以前說你喜歡過的女孩子，應該是長得很漂亮，看起來清秀，可是眼睛靈動，聰明剔透，略有些冷淡，又有一種韌性在其中的佳人吧？”
傅靜之竭力描述出一個葉慧。
在她眼中的葉慧就是這樣個樣子。
除了給上官睿打電話時候的葉慧之外，打電話時候的葉慧聲嘶力竭，被上官睿的冷漠逼的近似瘋癲。
可也是那兩通電話才讓傅靜之感覺到葉慧竟然是如此心思如絲的人。
葉慧明明就身在大帥府，還被一個上官博牽絆著幾乎是足不出戶，可是竟然對所有事情脈絡都有自己的見解，一針見血，所有的事情分析的頭頭是道。
這是一種天分，葉慧被葉家選中不是巧合，被葉千蓉選中成為上官博的妻子葉不是巧合。
葉慧家裏家世一般，最能讓人稱道的就是葉慧的聰明，這點聰明比葉慧的美貌更讓人看中重。
看上官博對上官睿和葉慧的忌憚，上官睿和葉慧之間的舊情想來葉是動人。
動人到能讓葉慧這樣聰明的人甘願嫁給上官博，甘願當上官睿放在大帥府的一枚棋子，甘願犧牲掉自己母族自己丈夫的利益，去幫上官睿走上頂峰。
若是沒有上官博的娶，上官睿應該是會跟葉慧在一起，他們太像了，像的天造地設一般。
隻是不知道上一世上官睿弑父殺兄，又有多少是因為葉慧的緣故。
上官睿很看重上官博這個兄長，他此刻對葉慧冷淡，日後卻是又發生了什麽讓他終於不能忍？
若是沒有她，上官睿和葉慧也許是應該在一起的。
上一世新聞上似乎從來沒有報道過關於葉慧的痕跡，她就像是不曾存在一樣，傅靜之唯一肯定的是上官睿後來娶的女人並不是葉慧。
葉慧又去了哪裏？
養在上官睿身邊，如同她現在這樣一般麽？
上官睿難得開口，卻是言簡意賅，隻一個字：“是。”
竟然一下子全都承認了。
傅靜之摟著上官睿，低聲說：“要不是生死相隔這樣凡人根本無能為力的事情，你又為什麽放開了她？”
上官睿頓了頓：“因為我那時不知道爭取，自覺自己爭不過，既然她心裏有其他人，她快樂開心，我又何苦為難她？我這條路滿是泥濘，自身難保，拽著她做什麽？”
連葉慧都在電話裏聲嘶力竭的指責上官睿，深覺自己是一顆棋子，被上官睿放在了上官博身邊。
葉慧的語氣不是沒有恨。
可竟然會是這個理由？
上官睿在喜歡的女孩子麵前竟然是這樣想，竟然也會覺得爭不過，覺的對方心裏有其他人……
想來那時候的上官博一定意氣風發，而上官睿夾縫中生存太過艱難，那個時候遇到葉慧實在是一場錯誤。
就算是到了如今，外人都看著堂堂的上官家二少光鮮亮麗，冉冉上升，似乎十分風光，多少女孩子想要嫁給他博得一個名頭。
可不說長遠，就是上官睿自己也還在三月在火車上遇到她的時候以為她是什麽叔伯或者對家派來殺他的。
上官睿的安全尚且如此，他還能拿什麽來護著周圍的人？
上官睿明麵上的聲望都是他自己一點一點打出來的，拿命換回來的，費了很大的功夫才走到今天能稍微喘口氣的程度。
傅靜之忽然覺得他太過辛苦，喜歡過一個人，卻無法得到，隻能看著對方嫁給自己的大哥，然後兩個人到了一種近似瘋癲的狀態。
所以才會無論如何，葉慧的電話他都去接。
這樣的答案，真的讓傅靜之覺得欣慰了，好過葉慧自己猜的上官睿故意安排的千百倍。
至少她傅靜之認識的一個上官睿，跟上一世報紙上的不一樣。
她認識的上官睿外表強硬，內心柔軟，見識過人間血腥，人世罪惡，可是還願意保持著一點真心。
即便是她猜不到他要利用她做些什麽，可這個人不是假的。
這個人不是假的，這一場相遇就也足夠了。
“要是你有一日能不用自保了，還有機會的話，也是可以試一試的，就算舊時候回不來，也好過遺憾終生。”傅靜之伏在他的肩頭。
也許在上官睿登上權力頂峰的時候，就能自己選擇自己的路了也不一定。
這一世跟上一世到底不一樣，也許就不用另娶他人。
她真是希望他能過的好一點，快樂開心一點。
上官睿“嗯”了一聲，沒再多說話。
傅靜之看了看他們這樣說話，竟然還是離門口有點距離，於是說：“你是不是背不動我了？走的這麽慢，我不然下來走。”
上官睿卻摟緊了不放人，說：“怎麽可能背不動，背著你一點都不累，隻是這段路我真不願意走完，想這樣一直背著你下去。”
傅靜之一瞬間眼底有些濕，記憶裏有人也是這樣說。
隻是比這個話要短。
記憶裏那個人隻說：“怎麽會累呢？”
她若是這樣走了，留下上官睿，就如同小魚兒走了留下她一樣。
到時候生活還是會繼續，一切都還是按部就班，可是心裏會變了，變得小心翼翼，變得患得患失。
她那時還有一個李慕南，哪怕後來李慕南離開了她，可到底陪著她走過一段路。
那段路讓她不願意身邊再失去任何人，陷入上一世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