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淺嚐輒止
傅靜之接了,竟然又是核桃。
“你哪裏摘的?早上不是給我兩個了麽?”傅靜之看著這個核桃。
青色的皮也都還剝開。
上官睿說:“那一對是我送你的禮物,我讓人摘了一箱子帶回去。”
傅靜之一下子無語……
“又打不開,會容易爛掉,你這樣拿回去做什麽,雍城也不是沒有核桃樹。”傅靜之說。
上官睿卻從她手心裏拿了那核桃出來,拿出隨身的小刀,一下下的削核桃皮。
青色的核桃皮灑落一地。
他隨身的小刀極其鋒利,原本也不是用來削核桃皮的。
他的動作熟稔而快速,最後剝出一個核桃來,用車窗的拐角,打開了,把核桃放進去,再合上。
“哢嚓”一聲脆響,核桃應聲裂開。
傅靜之平日對許多東西都不上心,對吃的偶爾看見甜食才露出一點貪心來,此刻卻是看著這核桃整個人都不由的有些雀躍。
著急伸手從上官睿手裏拿出核桃來,自己剝出核桃仁。
裏麵核桃仁還是青白的顏色,現在不是江城核桃成熟的季節,裏麵和核桃仁白的如同玉,白色中帶著一點青色。
核桃仁外麵那層皮還都飽滿著水份,輕輕一拽,核桃仁外麵的皮就全都脫落下來。
這得是最新鮮的現場切開的核桃才有的水份,晚一點的都沒這樣脆嫩。
傅靜之剝出來核桃,嚐一口,一下子笑了:“好甜。”
很少有人知道,核桃這樣從樹上摘下來之後是甜的,十分鮮嫩。
江城有菱角,也有蓮子,可是哪一樣都沒有這半熟不熟的青核桃清甜。
隻是這樣弄核桃實在是太難得,光是核桃皮就很不容易處理。
大人通常是等核桃全熟了,摘下來,再晾曬起來,等外皮爛了才把核桃裏麵剝出來。
這時候再夾碎核桃,裏麵的核桃仁就不會這樣水嫩鮮甜。
唯就是真的很慢很麻煩。
連她從前也都很少能吃到。
她這邊吃核桃,那邊上官睿已經又開始削下一個核桃。
傅靜之急忙說:“你別碰了,這東西一碰手就黑。”
核桃的汁液就是如此,初染上可能不大分明,可是很快就會黑起來,越是手的邊角越是明顯。
上官睿削好了下一個核桃,伸手看一眼手,又給傅靜之看:“我手沒你那麽嫩,染黑了又如何,黑就黑著了。”
說著,又去給傅靜之在窗棱處夾核桃。
等再遞給傅靜之,又是一個已經裂開了露出裏麵白花花核桃仁的核桃。
傅靜之剝開來,看他又去削核桃皮,於是說:“別削了,淺嚐輒止挺好,凡事都不應該過度。”
上官睿看她,說:“你什麽都好,就是書讀多了,像上了年紀的人一樣愛說教,什麽淺嚐輒止,你喜歡吃就吃,又不是飲鴆止渴,有什麽好過度不過度。”
傅靜之上一世,二十六歲而終,活的是個笑話,死的時候滿手血腥。
這一世,也不過是從十六歲到十七歲而已。
滿打滿算,也就是一個二十七歲的女子,隻是因為經曆坎坷,所以格外自持。
日日抄經練書法的時候,許多東西都印在腦海裏。
做生意更是需要內斂,一年一年下來,就沒什麽小女兒態。
凡事都看的開,看得淡,全力以赴之後不計較得失。
以如今十七歲的年紀來看,的確是有些老成了。
傅靜之剝開核桃仁,除掉上麵的皮膜,想了想,遞到上官睿的嘴邊去。
上官睿看她一眼,一口咬下來,卻是也咬了她的手指。
並沒有用力,隻輕輕的一下。
傅靜之一縮。
末了,他叼了核桃仁,咬在口裏吃了,好像尋常事一般繼續去削核桃。
真是像極了小狗。
傅靜之拿旁邊的餐刀,也去削核桃,卻被上官睿按了:“你力氣小,削這個有危險,容易切到手,非要幫忙你去夾核桃。”
分工合作倒是分配的很好。
說著就遞給她一顆已經削好了皮的。
傅靜之拿著在旁邊窗棱去夾裂,自己拿出來剝了,一個核桃仁,老樣子一人一半,把上官睿的那半送到上官睿的口邊。
她格外注意,他順口就接了,也沒再如何。
他手裏極其利索,專心致誌的削核桃,她就專心的夾碎,專心的分。
兩個人一來一回,倒是順遂,好像時間都不那麽難熬。
竟然不覺得有多久,外麵就有人敲門:“二少,雍城快到了,到時候又有記者會,您的稿子需要準備一下。”
上官睿不喜歡人打擾,聽見就皺眉,正要拒了,傅靜之已經過去開門,跟外麵的親兵說:“給我吧,我拿給他。”
外麵的親兵眼睛都不敢往傅靜之身上落,急急的遞給傅靜之,轉頭就走。
傅靜之拿了稿子,回來拿毛巾給上官睿:“待會兒有記者,我從其他門下去,跟以前一樣,你好好看稿子。”
上官睿接過來擦手,毛巾上頓時就黑:“不用,你跟我一起。”
傅靜之搖頭:“你在軍中隨便說什麽我是你妻子都可以,別在記者麵前說了,少不得外麵說些什麽不好聽的,我這樣真的挺好。”
上官睿看她:“早晚都要傳出去,如今我聲望正好。”
傅靜之卻是把稿子又遞給他:“這份心我記得了,可你去江城出那麽大的事情都是因為我,你聲望好,就顯得我格外的不好,以後再說吧。”
上官睿接過稿子,放在一邊:“每次都是差不多的詞,不如在這裏陪你多剝幾個核桃來的有意思。”
傅靜之把最後一塊核桃仁遞到他口裏去。
上官睿咬了核桃仁,順勢伸手握了她的手:“不是這次,那就再過一陣子也可以,我要娶你的心你得明白,我跟你母親答應下來的。”
竟然還搬出了她母親。
傅靜之手上沾了核桃的黑,抽出手來拿毛巾來回的擦:“你快去看你的稿子,這麽厚到時候你發言還要脫稿。”
上官睿卻是說:“等回去我們再剝核桃,我帶了一箱子,雍城當然也有核桃,可還沒到季節,等能吃也要在等一個月,所以我多帶了點。”
他說的十分自然,一邊說著一邊打開稿子,目光已經落在稿件上麵。
他微微低頭,額頭前麵的發絲掉下來一絲,全是剛才跟她一起時候弄亂的。
他認真看著手裏的稿子,光線從他後麵的窗戶打過來,讓他整個人都有種朦朧的光線。
他的手上還是有許多黑色的痕跡,都是核桃弄的,可他卻不在意。
這個上官睿……
上一世她在宛城跟人談事情,在路口見到許多拿著槍的士兵整齊的跑步向前,路上人紛紛避讓,說是那些人去的方向是大帥府。
她看了一眼,避開,隔日就看到唁電,舉國上上下下都議論開來,上官睿派兵圍了大帥府,弑父殺兄,不仁不義,大逆不道,無恥至極。
各地陸續有人發表聲明反對上官睿,可也都是雷聲大雨點小。
誰都知道,以如今的上官睿的勢力,早就不是可以任人宰割的對象,誰也不願冒這個頭。
後來傅靜之在報紙上見到新聞登著,上官睿處理了軍中百人,血洗了從前的舊勢力。
人人都說上官睿狠心無情,下手狠戾,都說這人這樣鋒芒畢露,一定不得長久。
傅靜之深以為是。
可偏偏,上官睿長久了,其他許多人連同傅靜之才是沒長久的那一個。
……
這樣的一個人,跟她麵前這個親自替她用到削核桃青皮的人重疊在一起,卻怎麽都不像是同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