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聽從本心
“不管你是誰的未婚妻,不管你心裏有誰,我隻想要你,隻要你還肯在我身邊,我常想隻要你還在我身邊就好。”上官睿聲音裏帶著低沉。
傅靜之看著他。
“你要是不信,我們還有許多時間,你總會知道。”上官睿又說。
外麵傳來淅淅瀝瀝的雨聲,大概是打在了什麽葉子上,沙沙作響。
江城雨急,下起來很快就如同竹筒倒豆子,晚風也一下子涼起來。
周圍嘩嘩的聲響,空氣裏揚起塵土和雨水混合的味道。
夾雜著青蛙鳴叫。
這是江城最尋常的夏日夜雨,傅靜之見過無數次。
傅靜之看著上官睿,到底是淡聲說:“你這話跟多少女孩子說過?以你當時的身份,對我一見鍾情怕是有難度,有些興趣漸漸喜歡上都不容易。”
上官睿眼底驟然晦澀。
讓他說這些話並不容易。
他也有他的驕傲,這樣的話無異於展露自己最脆弱的心髒給人看,把自己的弱點交到傅靜之的手上。
他這樣,她卻半個字都不信。
傅靜之緩緩又說:“我是真的不信,我不信這世上有什麽生生世世,就算是有些至死不渝,也都是鳳毛麟角,千百年一段,更不會輪到我。”
上官睿沒動,也沒回話。
他們兩個人,在最早的時間裏相遇,可是又各自走到另一個方向去。
兜兜轉轉回來,兩個人就差了那麽一點。
好像每一次都是如此,總是差了一點。
這一點太難,他怎麽都走不過去……
傅靜之卻是看著他,伸手拉過他的脖頸,將自己靠向他。
一寸寸的靠近。
貼的近極了,傅靜之輕輕親一下在他的唇瓣上,低聲:“可誰在乎呢?”
上官睿整個都是一頓,眼底驟然收縮,盯著傅靜之。
傅靜之輕聲:“我隻關心現在此刻,此刻我想要嫁給你,我沒那麽高瞻遠矚,我隻聽我自己的心。”
傅靜之伸手過去,指尖摩挲過上官睿高高的鼻梁,輕輕的劃過:“我覺得我遇見你,就是一場驚喜,日後的事情日後再說,今日隻理今日。”
上官睿的眸子裏映著傅靜之的影子。
穿著紅色嫁衣的傅靜之的的影子。
她看著他,目光那樣坦然而無畏。
上官睿眼底一瞬間的迷醉,再不管其他,俯身吻下去。
長夜漫漫,有人冒著雨簾快步進了傅家的院子,催上官睿的小個子親兵說:“火車都要到了,怎麽人還沒過去,難不成讓火車等著?”
然而剛剛被上官睿吼了的小個子親兵站在院口能避雨的門廊裏,一臉苦悶:“二少有要緊事,我也沒辦法啊。”
外麵冒雨來的人職級更高,不耐的瞪一眼小個子親兵,自己大步就要走進院裏:“去寧城這是軍務!誰敢耽誤!去再請啊!”
小個子親兵忙是攔了,麵露難色:“我去請過了,二少讓我滾!發了脾氣誰敢去打擾。”
“誰在裏麵?”
小個子親兵一直在門口守著,什麽人也沒見到:“沒人,二少一個人在裏麵,隻是不知道為什麽,脾氣不好,今日本來也不緊急,明日再……”
“二少一個人在裏麵你有什麽不能叫一聲的!什麽事我擔著。”來人直在門外大喊起來:“二少!火車到了,什麽事我們先上火車。”
然而屋裏沒人回他。
那人直接又穿過雨簾,過來門口拍門:“二少!”
屋子並不大,屋裏的人不可能聽不到。
“上官……”傅靜之壓低聲音叫上官睿。
上官睿卻哪裏顧得上,滿腦子裏都塞著其他東西,隻低聲哄她:“別理他,就當沒聽到。”
外麵人卻是個二愣子,著急起來又大聲叫:“二少!”
沒人理他,他幹脆伸手去想別開門栓。
這門是老式的木頭門栓,又是內院房間裏的門,並不十分嚴,隻要推開一條縫隙,然後找個細棍子挑上去,控製好角度就能開門。
屋裏傳來上官睿一聲嗬斥:“出去!”
驚的門外兩個淋著雨的人都是一驚。
上官睿這聲音裏顯然已經是厭煩到了極致,當真是要發火了,恨不得拿槍立刻崩了他們的架勢。
小個子忙是往外退,退到雨幕裏還在念:“我就說了二少心情不好發脾氣了不要去,你非要,這可連累我了。”
另一個也是嚇了一跳,在門口想站又真不敢了,跟著出來追問小個子:“二少一個人在裏麵有什麽好發脾氣?”
小個子親兵兩步到遮雨的地方:“我就守著在這裏,根本沒一個其他人進去,你可別走,我去跟那邊說不等了,你守在這裏,我可不背鍋。”
外麵那一點人聲漸漸遠去,雨聲又細又密,沙沙作響。
傅靜之聲線壓的極低,喃喃:“都等著你,不然你去正經事……”
上官睿哪裏肯,抽空回她:“你就是我的正經事。”
一邊說著,上官睿伸手攤開她的手心,將她手環在腰上,低聲說:“別掐手,不然掐著我。”
傅靜之麵上一下子紅透。
上官睿低聲:“他們不會再來了,明日事明日再說,你專心些,不然……”
傅靜之立刻不再說話,臉上的紅卻是這樣微弱的光線也都看的清楚。
燈影搖晃,長夜不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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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到了天明時分才轉小,江城空氣本來就極濕,現在吸一口好像都要潤了半截肺進去。
天亮,青蛙叫聲都歇了。
外麵的人的確是再沒人敢過來打擾。
傅靜之從睡夢中轉醒,卻是因為夢裏夢到了小時候的江城。
那時候無憂無慮,下雨天如果雨大,父子會憐他們路遠的學生,於是就不用上課。
她所以時常想著下雨,江城雨水充沛,可下大雨的時候卻很少。
如果下了大雨,她可以整日整日的坐在家裏門檻上麵,看著外麵雨水從屋簷的瓦片上劃落成線,水晶一般透明。
屋簷邊的地上被雨滴打出了一排小坑。
水在地麵上又匯聚起來,往低處流下去。
往往到了外麵就能匯成小腿那樣高的水流,一直卷著如同一道江水一般,最後注入到真正的江河之中去。
江城地勢算是高,臨江這樣多年並不曾有什麽真正的水澇災害。
許多年之前,曾有那麽一次,雨越下越大,大的夫子連著三天都沒能授課。
等到雨停,傅靜之跟許多孩子一起出去踏水。
外麵主路上麵的水已經洶湧的如同真的江水一般。
傅靜之自己站在水中,水邊很多小夥伴一起撿上遊被水衝落的西瓜玉米,水卻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水邊的小夥伴尖叫起來,她看見李慕南,李慕南衝她大步過來,可是已經來不及。
一個巨浪從她背後的水流之中的咆哮奔湧而來。
浪頭之高,匪夷所思,連衝著她跑來的李慕南都停了腳步。
巨浪拍下,所有的一切全都淹沒掉。
所有的一切都成了空。
她在水中,全然失去了神誌,看不見聽不到,被席卷著向前,伸手摸不到任何,也控製不了任何。
肺部巨痛,水從肺部灌入進去,頭痛欲裂,整個人都要炸裂一般……
下一秒,卻是陡然睜開了眼睛,想要大口呼吸,空氣那樣濕潤的衝入她的喉嚨。
她定了兩秒,才確定剛剛都是夢境。
她沒在水中,也沒什麽滔天巨浪,她在上官睿的懷裏,她在江城。
外麵天微微魚肚白。
桌上的油燈還點著,沒人有空去熄了它。
上官睿在睡夢之中仍然是緊緊摟著她,就好像一鬆開手她就會消失了那樣,雙臂如同銅牆鐵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