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膽顫心驚
傅靜之知道這一切不可能這樣平靜。
上官睿又說:“你母親這樣疼愛你,總會有轉圜。”
傅靜之看著上官睿:“我們先出去吧,別在這裏了,我母親還在看著,看到也不好。”
說著轉身就走。
出了門,傅靜之卻讓上官睿去處理事情,兩個人一起走到江城車站邊的旅店,上官睿身邊跟著的人都還在這裏住著。
上官睿有些公事交代,傅靜之借口聽著乏味枯燥,沒跟上官睿進門,自己出去散心。
上官睿要陪著她一起,被傅靜之拒絕了,傅靜之說的有理有據:“有些事情隻能我自己消化,不是別人陪著我就可以,我隻是要自己走走。”
一句話將上官睿推到了一個陌生人的境地。
傅靜之自己走了,上官睿看著她走,想了又想,還是放她一個人,自己回了旅店跟左右商議事情。
不是沒有軍情,北麵的事情沒有那麽快結束,畢竟蘇仲卿在綏州多年,基礎很好,就算是戰敗了也還有殘餘勢力混跡其中。
又有許多蘇仲卿的官吏們,什麽人留用,什麽不留,每個人底細是什麽,到底有幾分可信,堪當什麽任,都是事情。
甚至北麵許多蘇家的小股勢力,就地成了山匪,也都還需要招安或清剿。
他在昌州的時候許多決斷還可以親力親為,可到了這裏,消息不便。
他之前在昌州忙碌了好幾天,把事情大體分配出去,又給了鄭振鐸全權決斷的權利,許多事情隻需要事後給他消息即可。
於是這兩天,電話電報,這邊有人記錄,這些記錄下來的消息都堆成了小山。
然而在旅店臨時的會議室裏麵,所有跟著上官睿來的軍士都能看出來上官睿心思根本不在這裏。
他坐在這裏,聽消息和分析,時而提出問題,要他們再去聯係要了回信,思維不可謂不清晰。
可是稍一停頓的時候就會有些凝神。
期間又幾次走到窗口,狀似無意的向外看。
這次帶在身邊的人沒有馬副官,都是些年輕的新人,剛守過昌州城的,見過了生死,跟著上官睿從來都是看上官睿一臉嚴肅,何時見過這樣的?
一個個大氣都不敢出,小心翼翼,生怕是哪裏惹了上官睿不痛快。
這樣的會議開了快兩個時辰,所有人眼睜睜看著上官睿顯然的心情越來越糟,後麵幹脆冷臉,眉間都是肅殺。
外麵會議室的門卻忽然開了,上官睿出去跟一個親衛說了幾句,再進門的時候,上官睿身後就多帶了一個人。
傅靜之從外麵進來。
她的本意並不是想來看他開會。
這些軍政大事,她不想涉足,也不想留人口實。
可是她回來旅店,說要找上官睿,就被帶了過來,上官睿看見她,像是鬆了一口氣:“你同我過來,很快結束。”
等真的進了會議室,傅靜之也很詫異。
可這樣的詫異被她掩了過去。
一屋子七八個男人,每個人都穿著軍服正襟危坐,上官睿也套了外套,隻有她一個人穿著件月白的裙子就進來。
上官睿拿了椅子給她,要她坐在後排,他的視線範圍之內,可是相對其他人並不顯眼的位置。
一行人繼續商討事情。
細細碎碎,許多事情。
傅靜之聽著,小的有如官員的留任,工廠的歸屬,工人的安排,大的有經濟形勢的複蘇,需要的資金,戰後的重建。
一樁樁一件件。
的確是如果上官睿在昌州,聽取當地人意見更多,上官睿又是大帥最得力的兒子,說話自然可以代表大帥的意思。
趁這個機會,還能拉攏人心……
他根本不該來江城。
幾個一起商談的人,其實也都不是實際執行的,都是記錄下來問題,再去跟昌州那邊的人實際溝通。
問題一一都提到上官睿那裏,上官睿回複,底下人再記錄。
唯一就是上官睿這邊要是認為有問題,提出來,底下人沒有提前準備好材料的,難免就有些膽顫心驚。
傅靜之坐在一邊,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看著上官睿像是初見麵那時候的上官睿一樣,被人眾星捧月,麵上嚴肅冷冽。
他的眸子裏又有那種令人膽寒的光亮。
說是一會兒就好,可是東西堆了那麽多,自然不可能是真的一會兒。
一直到了下午兩點才暫停,先去吃些東西,桌上的文件卻還有一半。
“我先送你回家,你在這裏無聊,一定也難熬。”上官睿說。
傅靜之卻搖搖頭:“沒事,我正好坐著想些自己的事情,我以前以為你不用管這些細碎的事情。”
上官睿笑笑:“也是沒辦法,因為是大帥的兒子,許多事總想做好,要是我不管,底下人都推不動,阻力太多,還是我親自過來管了執行的好一點。”
這個道理,傅靜之是明白的。
她從前在開工廠也有這樣的憂患。
許多事都要自己親自決斷,並且叮囑到位,不然底下人難免分城派係,互相牽製,隻能自己親自去處理。
即使是左右手,也難免會有意見不一致的時候,工廠上下又需要多方配合,派係之間互相推諉就難上加難。
想來上官睿處理的事情更是麻煩百倍。
中午飯傅靜之吃的很簡單,催著上官睿趕緊去處理事情,她也無處去,過去聽上官睿講覺得頗有益處,於是繼續去角落裏聽。
上官睿這樣高高在上決斷事情的時候,有一種別樣的吸引力,好像所有人所有事在他麵前都不是問題,都會迎刃而解。
陽光細細的灑落進來,空氣中飄散著一點點的塵埃,塵埃之後的上官睿犀利冷靜。
這場景,傅靜之覺得會刻印在她的腦海裏,永遠不會忘掉。
吃了午飯之後底下匯報的事情很多又成了行軍上的,傅靜之許多城池都不知道是哪裏,頓時隻能聽個大概。
又剛剛吃飽,下午的時光,她靠坐著不由得就有些困倦。
一開始還好,還模模糊糊聽他講,後來眼前就漸漸模糊,跟自己說隻是要小閉眼一下,繼續還聽著。
可是很快一切就不是她能控製。
傅靜之靠著在椅子裏,微微垂首,竟然是睡著過去。
她還是保持著坐著的姿態,隻是有些懶散,頭低垂著,不仔細看也看不出她已經睡著。
上官睿說話的中途,偶爾會掃過來一眼,等了一會兒又看傅靜之,卻是忽然站了起來。
底下念電報的人還正念到一半,看上官睿站起來,急忙也站起來,立正正要敬禮,被上官睿一手示意攔了。
眾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看見自己的長官,堂堂的上官二少處理政務到一半,忽然起身往角落裏去。
角落裏坐著一個女孩子。
那個女孩子年歲不大,微微垂著頭,好像在低頭想著什麽。
所有人都能看見堂堂上官二少本來腳步是重的,越是走近那個女孩子,腳步竟然放輕了。
一步步走到那女孩子麵前去,竟然也沒有開口叫人,而是靜靜的居高臨下的看著那個女孩子。
上官睿就這樣靜靜的看著傅靜之,一言不發。
等了又等,剛剛匯報的人終於是忍不住開口:“二少,我這還要不要繼續?”
上官睿一手示意他別說話,想了又想,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輕輕蓋在她的膝上。
怕她熱著,不好批在肩頭。
又怕她睡著冷著,於是蓋在她的半身。
然而傅靜之睡眠極輕,他這樣一蓋,傅靜之一下子陡然一驚,驀地抬頭清醒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