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在你心裏
傅靜之掙不開,也不掙,直說:“我帶你回來,是因為我一個人回來你不會答應,不是你攔著我早就回家了,無非就是跪久一點,我母親自然會收留我,何至於此。”
上官睿並不好受,可傅靜之極內斂的一個人,連這樣說話都不容易。
“你不痛快我知道,我日後……”上官睿說。
傅靜是一口打斷他,伸手推他:“我不要日後,我要我母親,我就想要她。”
傅靜之這樣掙紮,上官睿摟緊了不放。
傅靜之眼淚往下掉,心裏難受。
上官睿緩緩,反問一句:“靜之,在你心裏,是不是李慕南比你母親重要,而後是你母親,我再次之……”
一句話,卻讓傅靜之更是難受。
所有這些事都是她一個人弄出來的,說到底跟上官睿又有什麽關係?
她母親不原諒她,她怨上官睿,卻不曾想過根本就是自己當初非要去追著李慕南,為了李慕南在祠堂長跪。
要不是她那樣決絕,母親何至於不肯原諒。
母親今日的不肯原諒,更是說明當初傷的有多深。
一切還不是自己鬧出來的。
自己從前被母親寵的太過,當真以為母親什麽時候都能原諒了她。
又是她幼稚了。
傅靜之深吸一口氣,靜了靜:“上官睿,在我心裏,我母親最重,你隻看見我母親對我這樣冷漠,不知道她過去對我有多疼愛。”
傅靜之從小到大,沒人能稍微管束她一點,全是因為母親的回護。
母親對她,是全心全意的想把所有能讓她開心快樂的東西都堆給她。
上官睿想了想,語氣卻是故作輕鬆:“好了,過些日子我陪你再回來,又或者……”
他話說到一半就不說了。
傅靜之跟他這樣抱著,也不習慣,從他懷裏掙脫一些。
上官睿鬆開她些,看著她,低聲:“先出去吧,站在飯廳這裏待會兒傭人還要來收東西,你我這樣他們會亂想。”
傅靜之知道這已經是上官睿極其壓抑的好脾氣了,她極力讓自己冷靜一點,轉而看著桌上的匣子。
匣子不大,上官睿一手也就拿了。
傅靜之過去打開,裏麵零散的是些錢莊莊票,大概幾萬塊,已經是母親最後的財產。
從前她嫁給李慕南,母親給她準備二十萬的的嫁妝,全是怕她被看輕,想太高她的身份,要傅孟瑤看。
她看著又覺得難受。
這種難受一下子鑽心,她眼眶一下子又紅,眼底眼淚一下子又掉落下來。
“怎麽又哭了?”上官日過來,伸出食指指背替她把眼淚擦了,又看那些莊票:“這是你母親的心意,我不收不妥。我再回彩禮給她,她要是不要,我再給你兩個哥哥。”
“我是不懂,為什麽我以前能做到那樣,仗著我母親愛我……”傅靜之聲音都哽咽。
她從來都是自持的人,很少如此。
匣子裏卻不止是銀票,傅靜之看見伸手去拿,角落裏竟然還放著一枚戒指。
純金質地,金子的顏色因為時日長久已經有些發黃,紋路簡單,在歲月裏都被磨的有些淡了。
本來還能控製的傅靜之在拿到那枚戒指的時候再也控製不住,手裏捏著戒指,淚如雨下。
“這是我母親的戒指。”傅靜之捏著戒指的手都輕輕顫動。
她母親的婚戒,是她的姥姥傳給她母親的,代表著一個母親對女兒的期許。
一直都是戴在傅譚氏的手上,從未摘下。
因為是純金質地,所以很軟,時日這樣久難免有些變形,現在卻是放在了這個匣子裏,交給了上官睿。
她剛剛都沒有發現母親手上竟然沒了戒指。
“等日後我們再常過來看她。”上官睿看見這樣低著頭默默痛哭的傅靜之有些默然,隻能是靜靜摟著她。
傅靜之哭的厲害,聲音壓的很低,可是一直抽泣。
上官睿輕拍她的脊背:“其實你不知道我有多羨慕你,你跟母親有那樣長的相處,她這樣護著你,現在生氣也仍然替你考慮。”
上官睿的母親早亡,到現在連年戰亂,他們又幾經輾轉,上官睿的母親連墳塋也都找不到了。
當年聽說是瘟疫病死,怕染了別人,所以拉出去很遠埋了。
如今大概是在哪個亂葬崗裏長眠。
“我羨慕你能被保護成這樣明媚的性子,從來都心無芥蒂,對所有人是真的真心交往,從不以門第之見……”上官睿輕聲說。
傅靜之跟他拉開一點距離,極力的平靜自己,再抬頭看上官睿,想的卻是今夜之後。
進這間屋子之前,她想的是不要牽連了他。
今夜之後,就此罷休。
可上官睿看著她,眼底是真正的關心愛護。
不論從前如何,不論他本心是如何,這一刻他對她不能說是不好。
不論他性格裏有多少暴戾血腥的部分,不論他對她的感情是一時興起還是越得不到越要抓到,可至少他在她身上並無其他所圖。
他是真的對她這個人有興趣。
她滿口瞎話的時候,他靜靜凝著她,她後來緩和一點,他就算是冷漠也還克製。
到如今……
他對她不能說不是真心。
傅靜之轉開目光看向一邊:“說我性子明媚的,你恐怕是第一個,他們都說我淡漠,心思卻重,步步算計,你是看錯了。”
上官睿卻知道自己從沒看錯,他說的是曾經的傅靜之。
曾經牢牢吸引住少年時上官睿目光的傅靜之。
曾經的明媚在後來的日子裏磨損成了淡漠,可她還是傅靜之。
人性格會變,底線和本性卻不會變。
傅靜之拿了那戒指,戴在手上,她的手略細,戴不牢靠,好在不是封閉的,捏緊了些就戴上。
上官睿也沒什麽好說,畢竟是傅靜之母親給傅靜之的嫁妝,傅靜之戴也合情合理。
傅靜之把匣子遞給上官睿:“你今日走把這個也帶走,別留在我這裏,我母親囑托你到時候給我兩個哥哥,他們就在宛城,相信你一定找得到。”
上官睿一手接了:“你這次回來多愁善感起來了,你還有多少麵?一麵麵的以後都展露給我看可好?”
傅靜之看他一眼,沒再多說,外麵又有傭人過來說話的聲音,傅靜之先一步往外麵走去。
可是每一步都沉。
上官睿看著她,知道她難受,跟著在她身後半步。
然而走到院門口,卻像是感覺到什麽,回頭去看。
這樣一回頭,正看見自己母親不知道什麽時候又回來正廳,正站在正廳邊的屏風處看她。
屏風薄透,傅譚氏自然是能把傅靜之看的一清二楚。
屏風底下露出了傅譚氏的裙擺。
藏青色的。
當年她長跪在祠堂,最後逼的母親答應讓她離家,她頭也不回的就走,母親也一定是這樣送了她許久。
她一下子深深吸氣,可是眼底還是酸了,如何也不能壓抑。
“你母親看你這樣,會心疼,所以別哭。”上官睿在一邊溫言說。
傅靜之於是轉過身,背向著自己的母親,才敢讓眼淚落下。
深吸一口氣,卻是問上官睿:“上官,你今日何時才走?”
上官睿說:“以昨天的情況晚點也沒什麽,寧城本也不用我去盯著,要是情況有變就要早些,大概是今晚動身。”
傅靜之深吸一口氣,調整一下緩緩說:“我母親讓我跟你一起走,可我還是想留下,就算她不高興,可不至於攆我走。”
上官睿點頭:“這個自然,我很快會回來,到時候可能你母親又有鬆動,別太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