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求娶不易
人生是很多抉擇。
她傅靜之發誓今生今世要母親安康，就為了這個硬生生拖一個年少郎，未來大有作為才20出頭的上官睿來拿命賭。
這個少年郎明明離開之前還跟她吵架置氣，回來的時候卻願意護著她放下尊嚴陪她跪在這青石板上。
兩個人就這樣四目交接的看著對方，上官睿伸手握緊了她的手心，深深看她，眼底光亮，唇角一笑：“我怎麽覺得我這樣一跪，倒是值得。”
傅靜之看他的笑，看的有些怔忡。
“從前你如同是冰山一塊，躲閃藏匿。”上官睿開口跟傅靜之解釋，唇角卻更翹起：“現在這樣多好，你我同心，再不猜忌。”
關於從前，許多次溫存，後來都是各有理由。
他一度覺得，她這人，可能根本沒有心。
他有時候都會覺得累了，那種累是一種折磨，可又舍不得放開。
她偶爾眼底露出的那一點溫柔，好像是令人上癮的毒藥，他知道會死，可是不能放下。
許多人許多事，他知道隻要錯過一次，這一生就再也遇不到了。
“你才跪了一會兒，我從前常跪，到後麵膝蓋都感覺不到痛，那才難受。”傅靜之避而不答，換了話題。
上官睿略一低頭，挑眉苦笑：“我這樣的人要討媳婦本來就難，你不嫌棄我，肯帶我來見你母親，我自然要多付出一點，我多付出一點，你就不好意思再推脫我。”
他那樣一低頭的模樣，看在傅靜之眼裏。
傅靜之一瞬間心裏好像被針紮，隻好是伸手去抹眼睛，假意說：“你別這樣說，我現在心裏亂，心裏也難受。”
上官睿伸手替她把臉頰上的淚珠抹掉：“靜之，那你答我一次，我這次去綏州，你可想我？”
傅靜之點頭，坦誠，隻一個字：“想。”
上官睿唇角於是又上翹，滿心滿眼都是笑：“那就夠了，我這次見許多人，許多事，人生一次不易，死卻容易，你如今跟我好好的比什麽都好。”
傅靜之沒見過戰場，隻有路過見過已經被清理過的，滿地都是炮彈坑和血汙，從那裏麵經曆一次的人應該會跟她這樣重生的人一樣，想要珍惜許多事。
見她不說話，上官睿又握她的手，要她看向他：“你別這麽為難，我不用你愛我像對別人那樣多，隻要你心裏有我一個位置，我這人看起來凶，其實脾氣溫和，少與人爭執，你以後總會知道，我也盡力讓你不再怕我。”
傅靜之聽見那句“脾氣溫和，少與人爭執”，不由得笑出來。
這一次，是真的笑，眼底唇角都是笑。
上官睿看見，眼底都軟：“這不就是了，你還是笑著好，別哭了，我見不得你哭。”
說完，調整姿勢跪的筆挺周正些，認認真真的跪好。
傅靜之看著他，心裏有疑惑，又問：“你在綏州是怎麽了？怎麽像換了個人回來。”
上官睿眼底微黯，卻還是笑說：“沒什麽，就是看鄭振鐸整日跟他訂婚了還沒過門的妻子你儂我儂，鄭振鐸不解風情些，他未婚妻性子活潑，兩個人吵吵鬧鬧，看著竟然也挺有趣味。”
傅靜之性子大多時候都是沉靜，關於活潑的部分都磨損在上一世的記憶裏，她自己也無能為力。
這樣跪著，其實是體重越大的人越難受，她傅靜之還好，上官睿這樣跪膝蓋一定受不了。
好在最後他們也沒能跪太久。
縣知事跑前跑後，請了幾位譚家德高望重的老人一起往傅譚氏的院子裏去勸傅譚氏，好說歹說，縣知事出來迎他們兩個，說譚傅氏終於是鬆口了，請他們兩位進去。
傅靜之起來的時候一時站立不住，身子踉蹌，被旁邊跪著的上官睿一把扶住。
站直了又去拉上官睿。
兩個人從來也都沒有這樣狼狽的時候，幾乎是撞在一起，相視而笑。
上官睿這時候還顧著跟左右的人一揮手，讓人把禮物帶上，才往院子裏去。
外麵人圍了裏三層外三層，都是來看上官睿的。
上青石台階，傅靜之跟上官睿一起。
傅靜之問一句：“疼麽？”
上官睿笑說：“這算什麽，你顧著你自己就是了，待會兒見你母親，你別再哭成那樣，天下母親都憐惜自己的孩子，卻少見你這樣心疼母親的，日後你要是有了女兒……”
傅靜之邊走邊說：“你不知道我母親對我花了多少心思。”
說完才想起來上官睿的母親早亡，自小都是一個人，被葉千蓉照看長大。
可想而知，他的成長環境該是多麽糟糕，葉千蓉根本不可能對他溫和。
在上官睿麵前提及這樣的事情未免有些殘忍。
傅靜之扭頭看上官睿：“我的意思是我母親對我很好，不是有意要提，人生在世各自有各自的幸運，有些缺憾無法彌補，我隻是想盡量對我母親好一點。”
上官睿微笑：“我懂，各有各的幸運，我這不是還遇到你。”
傅靜之還想再說，上官睿已經看著前麵大廳裏：“你母親就在裏麵了，她怕是還沒消氣，你還是想想怎麽哄她高興。”
傅靜之苦笑：“我聽我外公說過，這世上能哄好我母親的人就是我父親，可我父親離世很多年了，我有印象的小時候都是在江城長大，都不記得他。”
上官睿握緊了傅靜之的手，了然的點頭：“你就放心，我態度一定恭敬，那畢竟是你母親，我要是惹了你，你還可能一時心軟就原諒我，我要是惹了你母親，怕是在這裏跪十天十夜也沒法娶到你了。”
傅靜之點頭，腳下也不由得快了幾步，往大廳裏去。
一進門，看見傅譚氏坐在主座上麵，兩邊坐著幾位家族裏的叔伯，傅譚氏麵上冷漠，根本看也不看她一眼，之跟幾位叔伯說話。
“母親……”傅靜之叫人。
她太久沒有這樣叫過母親，聲音都有些顫，聲音也壓的低。
傅譚氏卻好像沒聽見她說話一樣，自顧著跟家族的叔伯說話，全然不理會她。
幾位叔伯都看向傅靜之。
傅靜之又叫人，聲音大了些，跟幾位叔伯一一打招呼，最後才說：“母親。”
然而傅譚氏麵上絲毫沒有動容，隻當作聽不到一般。
傅譚氏跟幾位叔伯說話，幾位叔伯都看著上官睿，上官睿也一一頷首算是打過招呼，看著傅譚氏。
按照道理，應該是傅靜之把他介紹給傅家的眾人，他在上前去行禮。
可傅譚是現在連傅靜之都不理，更何況是他。
根本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傅靜之想了想，了然向前半步，緩緩又要跪下。
上官睿一把拉了她的手臂，堅持：“你又要跪這是什麽道理？你膝蓋不要了！”
傅靜之要掙開他，上官不肯放手，兩邊這樣僵持著。
在上座的傅譚氏忽然轉過頭來，看著他們兩個，厲聲：“在我家裏就是我的道理！外麵什麽道理我不管！要是有人覺得我這裏不近人情，那就請他自己出去！少在這裏礙眼！”
一番話說的家裏這幾位族老都麵麵相覷，神色驚慌的看著上官睿，生怕是上官睿翻臉。
從來帶兵打仗的人脾氣都不會太好，這要是……
傅靜之急忙推開上官睿的手，就要跪下，說一句：“母親。”
然而上官睿一把扶住她，堅決不肯。
傅靜之隻覺得母親目光如刀，情急之下抬頭看著上官睿，厲聲：“你放開！聽到沒有！這是我家裏的家事，你快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