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有傷風化
傅靜之看他,他眉宇之中倒是坦然,伸手握了傅靜之的手:“你說我到了江城就應該守你家的規矩,我現在來跟你母親求娶你,卻不能看著你因為我就這樣受苦,我上官睿要是還要靠你跪著來替我求婚姻,這……”
傅靜之接口道:“這婚姻你不要了?”
上官睿一笑,手裏握著傅靜之的手笑的格外輕鬆愉悅:“這婚姻我一定要,隻是我來替你,一天一夜也好,三天三夜也好,你起來。”
傅靜之說:“男兒膝下有黃金,你這樣傳出去會被人恥笑。”
上官睿卻不在乎,隻說:“你不是也說自古跪天跪地跪父母,你我成婚,你母親就是我的母親,跪也是理所應當。”
那邊縣知事卻已經臉色大驚,急忙過來:“上官少,這樣可不行,您是西式的作派,膝下什麽都不跪,您這樣下官我……”
上官睿扭頭看縣知事:“我沒什麽職銜,不用在我麵前稱下官,我是來提親,不會追究你什麽責任。”
縣知事卻是滿頭汗,極其無奈,跟上官睿對著也跪下,連說:“求您起來吧!你這樣我沒法交代,您才從戰場上回來,應該好好休養,來我們江城提親我身為縣知事當然應該招待妥善,哪能讓您這樣跪著。”
縣知事這樣一跪,後麵譚宏也忙是跟著跪下。
後麵過來看熱鬧的人群看這個架勢,也都紛紛跪下。
譚蘭之淚眼汪汪,滿臉不情願,還是被旁邊的姨母拉著跪了下來。
就這樣一群人呼啦啦的跪下了一片。
上官睿要傅靜之起來,傅靜之不肯。
傅靜之不起來,上官睿更是不起。
上官睿不起,這裏的老老少少就沒一個能起來的。
正這樣僵持著,旁邊朱漆大門忽然被人從裏麵打開,有傭人走出來,開大了門,迎著從門裏迎出一個穿著深藍褂子神情冷漠的中年婦人。
這婦人眉眼不差,能看出年輕時候一定容貌非常,高鼻大眼,神態端莊,然而看過來一眼就讓人覺得莫名壓力。
傅靜之定定的看著從門裏走出來的婦人,一時間竟然又笑又哭,唇角都是笑,眼底又都是淚,伸手抹掉了,卻又看著自己的母親,跪著想向前卻不敢。
傅譚氏出來,跟縣知事行禮。
縣知事忙是踉踉蹌蹌的起來,快步過去傅譚氏身邊,正要跟傅譚氏說讓底下跪著的人都起來,傅譚氏卻是先說:“都起來,大早上在我門口吵吵鬧鬧,擾我休息!”
縣知事讓人起來,譚宏他們剛起身,就又聽見傅譚氏高聲:“至於傅家靜之,給我跪好!跪到月上枝頭再自己離開江城!譚家沒有這樣的人,既然當初說是傅家的人離開,現在就再別進門。”
傅譚氏說話聲音高亢,中氣十足,擲地有聲。
傅靜之聽的眼淚又想掉下來。
自己母親一生都是驕傲,從來不看別人眼色,可是在上一世最後千裏迢迢替她奔走,又受了多少屈辱?
現在母親能好好的在她麵前站著,她覺得什麽都值得了。
傅靜之深深下拜叩頭:“母親說的是,靜之就在這裏跪著,母親女兒知道錯了,女兒不敢求母親原諒,隻希望能彌補過錯,長伴母親膝下。”
傅靜之這樣下拜,額頭抵在青石板路上,磕的重重一聲。
聽的旁邊的上官睿心裏一驚,伸手去拉她。
她一動不動。
傅譚氏目光從傅靜之身上挪到了傅靜之身側同樣跪著的上官睿麵上,冷冷看著上官睿:“我看在縣知事的麵子上才出來看一眼,說什麽後悔了長伴我膝下卻是帶了個男人回來,有傷風化!”
傅靜之一個字也不敢回,上官睿想說,卻被傅靜之緊緊攥了手。
傅譚氏轉身就又回門裏去,一邊走一邊說:“不長記性的東西!我沒有這種兒女!”
傭人在背後竟然就關了門。
門口一幹人都麵麵相覷,其他人都站起來了,反而是上官睿和傅靜之兩個還跪著。
縣知事著急又去問譚宏這事可怎麽辦,傅譚氏這脾氣遠近聞名,從來不近人情,一時間大家都無可奈何。
傅靜之聽見門響動,從地上抬起頭,看著門口,看見門關了,麵上有些失落。
上官睿卻是看她額頭上的血印,臉色立刻難堪,伸手想替她抹了,可傷口紅了一片,不敢亂碰。
鮮血流下來,上官睿麵上一下子急切:“你磕這麽重做什麽?傅靜之你從來都聰明,難道看不出你母親是心軟了出來看你,你非要這麽折磨自己?”
傅靜之又笑又哭,伸手自己抹了一把額頭上的血跡,好像感覺不到疼一樣:“我欠母親的何止這些,我疼些能讓我自己心裏好受,不然我受不了,我早就受不了了,我早想回來。”
一番話,卻讓上官睿看著她有些怔忡。
傅靜之扭頭過來,看著上官睿,麵上還是又笑又哭的表情:“我是高興,我真是很高興。”
上官睿攥著她的手,低斥:“高興也不能這樣傷害自己!你這傷……你……”
傅靜之眼淚掉落下來,沿著臉頰向下,一直劃落到下巴,淚光在陽光下盈盈閃亮:“我都不疼,我根本不覺得疼。”
上官睿定定看她。
傅靜之這才想起來,說:“你起來吧,我從小跪習慣了,你才從戰場上回來,身子還沒有我好呢,我是真不疼。”
說著就又笑,伸手抹掉了眼淚,跪好在地上:“我母親說讓我跪到月上柳梢頭,也就是不用我跪三天三夜,到了晚上她就心軟了。”
上官睿眼底是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看著她,聲音很輕:“我還沒見過你這個樣子,你把人放在心上的時候,原來是這個樣子。”
傅靜之笑說:“我哪裏把母親放在過心上,真的放在心上當初就不會那樣氣她,我從來不信人會悔改,卻逼母親相信我悔改,我母親隻是尋常婦人,雖然脾氣大一點,想法多一點,可心裏最看重的就是幾個兒女,可我們都辜負了她。”
聽在上官睿耳裏,卻是另一重意思。
因為當初,有一個叫做李慕南的男人。
在傅靜之的心中,母親很重要,可是李慕南比母親重要。
而他上官睿在她的心中,也就如傅靜之自己說過的,是一個會記得住的故人。
這樣想,上官睿又略挪了目光。
也不盡然,畢竟她還說過,她是怕他。
天下,她怕的隻有她母親傅譚氏和他上官睿。
她不怕李慕南,隻看重李慕南。
傅靜之這才想起來看上官睿:“你之前說受了些小傷,傷的重嗎?這太陽大,你不用真的陪我在這裏,我一個人跪也是跪,你陪我一起我也不會起來,你去休息一下吧。”
上官睿說:“我沒事,好好的。”
傅靜之看他手上有一點擦傷,麵上好端端的,衣服看著也不像是包紮了什麽傷口,定了定心。
上官睿卻是又說:“我想著要回來見你,不會出事的。”
傅靜之深吸一口氣,看向自己家的門口,略避開一點上官睿的目光。
上官睿看她避開,也不多說什麽。
傅靜之看著自己家門口,卻是又說:“你記著你現在跟我在家裏見過我母親,更不能出事。”
上官睿一笑,笑的眼底柔和,目光都軟:“我記著我在你母親麵前求娶你,更不敢出事,畢竟我身上的責任更重了,以後是有妻氏的人了。”
傅靜之看著他笑,卻很難笑得出,唇角跟著上翹,卻好想哭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