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長夜無眠
她的手不由得微微一緊,攥著他的胳膊。
就這樣一下,卻讓上官睿一下子“嘶”了一聲,倒抽一口涼氣,鬆開了她。
傅靜之躺著在床上,看著麵前的上官睿,唇角微笑,笑的燦爛,緩緩又閉上眼。
上官睿胳膊上有傷,這一下疼的厲害,緩了兩秒看著傅靜之,傅靜之卻已經是輕輕入睡。
睡夢裏,唇角都是微翹。
一場夢,她真是當成一場夢。
這夢裏她毫無防備,敞開心扉,笑著看他。
這樣的淩晨時光,他的火車趕了13個小時,才從昌州一路到了雍城。
進了雍城,這座城跟平日裏一樣。
可是竟然因為一個人,而讓上官睿心中升起暖意。
因為有這樣一個人,這裏就是一個家。
就算是黑夜,也會像是能看到一盞燈的亮光,就在遠處一直指引著他。
分開的時候,明明是吵架的。
明明是心有芥蒂,可是他這樣千裏迢迢來看傅靜之,見到的時候卻想假裝所有的一切不快都不存在,這樣就夠了。
她留在他身邊,尋常的跟他說話,也許沒有多愛,可是她心裏柔軟,會替他著急思慮,會在這樣的黑夜裏以為自己是在做夢,然後抱住他。
這就夠了。
上官睿躺下在床上,傅靜之的旁邊。
扭頭看著旁邊的傅靜之,伸手握住傅靜之的手。
“就算是夢裏,你就能見麵直接拉住我的手這樣輕浮於我了?”上官睿輕聲問話。
然而傅靜之不可能醒,傅靜之也聽不到。
上官睿這樣一路過來,不是不累,隻是真舍不得。
總想再跟她說幾句話。
上官睿胳膊有傷,輕輕的轉過來,輕輕的摟著傅靜之,看著傅靜之的麵孔:“我今日這樣,我自己也想不到,傅靜之,我再次遇到你之前,我想不到我會如此,我那時覺得自己對其他人都心狠,對你已經很好,誰知道我還能有今天。”
誰知道他能把一顆心髒都捧著在手心裏,給傅靜之放在腳下去踩。
誰知道一開始覺得水到渠成的事情,竟然耗了這樣久之後是自己先妥協。
最終又是自己先妥協,所有的生氣也都是消弭。
所有的事情,千言萬語,都比不上她此刻當這是一場夢時候露出來的溫柔。
這些對他來說,何嚐不像是一場夢。
上官睿摟著傅靜之,一寸寸的收緊胳膊,摟著她。
她的呼吸之間還有酒氣。
上官睿卻是摟著傅靜之輕笑出來,伸手磨蹭了一下她的鼻尖:“你這時候跟我計較同床共枕,小時候不是早就枕過了,那時候可沒見你有什麽嬌羞的,熱情的很。”
然而麵前的人隻是睡著,呼吸清淺,沒人回應他。
上官睿埋首在傅靜之的胳膊,低聲說話:“傅靜之,我從前覺得生活不公,沒有母親,父親也顧不上管束我,繼母咄咄逼人,我活著好像是最多餘的人,我喜歡你,可你喜歡別人,我拚命向上,可時常覺得茫然,不知道究竟是為了什麽……”
“可這一次,我去綏州,路上許多事,我忽然覺得也並非全無意義,隻要想著回來再見你,一切就忽然都值得,上天也不是全然給我最壞的,它還是把你給了我。”
“原就是我要的太多,我何苦勉強你,隻要你還在等我回來這就很好,時日長久,你總會喜歡我,忘了李慕南,你不知道我聽說你跟李慕南分開我有多高興,我心疼你的苦,可我又想要你來我身邊。”
……
來他的身邊,他過去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向上都有了意義。
是為了給她撐一把傘,讓她受的苦輕一點,讓她能不那樣艱難的跟外人虛與委蛇。
很早之前在百貨商店挑珠寶的那一次,他是特意去找上傅靜之,卻聽見傅靜之跟自己的姑父李齊愷在那裏說些話,言談之間輕浮討好,引的李齊愷整個人也都快要撲上來一般,他真是一下子惱怒。
心裏想了許多,這傅靜之再跟從前都不一樣,也就不需要再見。
可是到底還是繼續見了她,反而是她在躲著他些。
她寧可跟李齊愷在那裏糾纏,也不肯走到他的庇護之下。
就好像他比李齊愷更難讓她接受。
他給她的好,她全都不當回事。
她就站在那裏,回頭看他,可她的眼裏沒有他,沒有雀躍,隻偶爾溫和。
可如今,不是一點點的走在一起了嗎?
“傅靜之,我許久沒去戰場上,都快忘了活著是多奢侈的事情,你與我,這樣好好活著,就算你不喜歡我,可這樣也就夠了,我與你還是可以相伴一生,這就夠了。”
上官睿低聲念,緩緩的閉上眼,靠著在傅靜之的身邊,合衣而眠。
這一生,相伴就夠了,這就是他站在焦土煉獄一般的戰場上所想到的。
長街兩邊,炮火隆隆震天,火光四起,煙塵滿地,許多人死在路邊上。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誰沒有父母妻兒,誰又沒有夢裏的人。
以至於一切結束,幾次合圍之後,他可以撤到昌州的時候修整之後第一時間就打電話給傅靜之,聽著電話那邊的聲音,才覺得一顆心能安定下來。
這世上,人人都在尋一個歸宿,而他的心的歸宿就是傅靜之。
從來沒有比這一刻更篤定這件事。
傅靜之……跨越千山萬水,萬人阻隔,還是找到你。
**
房門外,馮驥聽到消息匆匆趕過來,著急上樓,然而一抬頭就看見有人在上官睿房間門外值守。
是馬副官。
馬副官回頭,馮驥放輕了腳步,上樓過來,被馬副官拍著肩頭摟著到一邊去。
馬副官說:“小聲說話,二少回來了,正在裏麵呢。”
馮驥這才想起來,回頭看一眼門口。
馬副官此刻看著精神也不是太好。
馮驥連問:“馬副官你身體可好,二少也沒什麽大事吧?不是說還要一陣子才能回來,這才通過電話……”
馬副官也看那門口,聲音有些溫和:“難是難了些,這不是回來看傅小姐了嗎,我們一路火車過來,還有些事情,待會兒就走。”
馮驥一下子有些不能理解。
馬副官說的難,他能想到,他上過戰場,可……
“待會兒就走?”馮驥問:“那這還……”
馬副官一笑,卻說:“好好照看好傅小姐,她懂玄黃之術,大帥也很看重她,在大帥壽宴上一手字寫的那是一絕,依我看,日後也不會是別人了,別的哪家小姐能讓二少這樣記掛。”
上官睿從來都是冷漠嚴肅,他們跟著上官睿這許久,何時見過上官睿這樣子過?
馮驥點頭,卻是又看那門口,心裏不知道是什麽滋味。
一個懂玄黃之術,被大帥看重,一手字寫的一絕……
這些都匯聚在一個叫做傅靜之的女孩子身上。
偏偏他也知道,傅靜之在外麵還有許多產業,身價不菲。
這樣的一個女孩子,眸子裏有淡漠,心裏有二少而不說。
被二少這樣捧著在手心裏對待。
一切的一切,都這樣好。
“前線可還好?不然這次我跟你們去。”馮驥忽然換了話題,試著商量:“我早想建功立業,總在這裏算怎麽回事。”
然而話音剛落,走廊盡頭的門開了,“吱呀”一聲響。
沉重的軍靴從房間裏踏出來。
馬副官急忙迎著過去,卻被那人一揮手製止了,那人親自輕輕的關上關上了房門。
馮驥急忙叫人:“二少……”
上官睿關上了房門,才看一眼馮驥,怕是吵到裏麵的人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