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不敢想他
全是因為她眼底那種沉穩。
她的眼神壓住了所有明媚,讓人隻覺得漂亮可是卻有種素淨端正,平日裏的穿著打扮也是素色多。
不像是這個年紀,倒是像個官家太太。
可她的心思又重,步步算計,又算不上好。
此刻要是換了其他人聽到二少可能有去無回,大概早已經淚流滿麵,活著哭哭啼啼就要去尋,偏偏傅靜之根本不為所動。
甚至還有心思看風景。
……
傅靜之察覺那目光,扭頭過來也看後視鏡,馮驥飛快的轉開了目光。
傅靜之又開口,像是看穿了他:“為國盡力,以後還有機會,你跟著我可能還更危險,你我都保全自己等著他回來吧。”
馮驥麵上有些不自在,他覺得他沒露出來任何,可傅靜之就是又知道了。
傅靜之無意跟他再多說,靜默不語,當天回去也沒去看小丁和韓媽,隻自己到了宅子就直接上樓,回到房間裏待著。
房間跟她走的時候布置的一樣,時間就好像沒過去過一樣。
傅靜之收拾洗漱,等到再到房間裏,天色已經黯了,月光從窗外灑進來。
兩世之中,長久都隻有這樣的月光伴隨著她。
從前是在無數個夜裏,她在書房寫字,一頁又一頁,從描摹到初成自己的風格,從小楷到行書,月色灑了滿身。
傅靜之伸出手去,月光灑在她手心。
“兩世之中,隻有你跟我相伴,生生死死,其實他要是不能回來,一切應該更好。”傅靜之壓低聲音說。
如果上官睿死在了綏州,天下如何動蕩,蘇家如何攻打過來,她沒有了上官睿的鉗製就可以自然而然的回江城,接了母親一起去南洋。
雖然金錢上麵並不充裕,可也不用避開上官睿,一切就還好。
到了南洋再做打算。
可如果上官睿真不回來……
傅靜之隻覺得手上落的月光都冰涼入骨,好像隱隱發出寒意。
最難過的應該是上官睿平日裏最冷對的葉慧,而後是還有其他兒子的大帥,葉千蓉大概歡欣鼓舞,上官博兩說。
而她傅靜之,就會平靜的吩咐小丁變賣資產,帶著韓媽和小丁離開雍城,從此再不回來,將這裏的一切忘掉。
將這裏曾有一個上官睿忘掉。
傅靜之不想再想,自己過去床邊,拉開薄被躺在床上。
然而一扭頭,卻好像習慣了身邊有一個上官睿,看著空蕩蕩的枕頭會覺得少了什麽。
這就是習慣,習慣了一個人之後,再分別總要重新養成習慣。
幾個月的時間,從春到夏,樹葉從枝頭嫩芽到濃鬱的綠葉。
有人在她心中也種下了一顆種子,正在抽枝發芽。
傅靜之躺在床上,閉上眼。
許多事她不想,也不想再想。
**
馮驥很無語。
他想跟著上官睿,卻被打發來跟著傅靜之。
如今戰事這樣凶猛,人人心中都惶恐,傅靜之昨日沒出去找韓媽和小丁,今日卻是起了早,吩咐要去學校上課。
這種時候學校裏哪還有什麽人?
馮驥覺得自己以前一定是中了傅靜之的蠱了,怎麽會為了維護傅靜之還跟上官睿起了爭執,現在看傅靜之,簡直就是蛇蠍心腸。
連家裏的傭人都會念一句二少的好,可傅靜之對上官睿隻字不提。
可如今這個宅子裏,傅靜之說了算。
傅靜之用過早飯,讓馮驥開車送她去學校。
學校裏大門緊閉,到了才知道因為最近這樣大的事情,雍城裏人人自危,所以都不願意上課了,學校也不好保證學生安全,幹脆就放假。
馮驥原打算立刻回去,可是傅靜之沒有。
傅靜之跟門衛說了幾句,進了校園裏,馮驥勸不住,也隻能是跟著。
傅靜之直去了丹尼爾老師的住所,丹尼爾老師正在庭院裏喝茶,看見傅靜之倒是很高興,傅靜之說是過來借書的,上次在丹尼爾老師這裏見到過一本。
馮驥跟著頓時麵色都不好。
傅靜之喜歡看書,這是私宅裏麵人人都知道的。
聽說是就連在大帥府,馬副官也得親自去給傅靜之找些書回來看。
可這種時候,傅靜之竟然還跑來學校裏麵要來借書?
傅靜之跟丹尼爾老師進去拿書,又聊了好一會兒,丹尼爾老師送傅靜之出來。
丹尼爾老師也看到馮驥在一邊站著,可現在世道亂,這學校裏的孩子家境都不差,帶著人出來也正常。
臨走丹尼爾老師跟傅靜之說:“這書你拿著,要是來不及還就算了,怕是等你看完這裏又不一樣,以後總有機會再見。”
傅靜之知道他說的是現在的局勢。
一旦上官家這次敗了,雍城將天翻地覆。
現在的許多學生家裏恐怕都會被牽連,到時候各自離散,就不必為了還書再冒風險來一趟。
傅靜之也不多說,道了謝。
丹尼爾老師又送他們,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問傅靜之:“你上次跟我說你們傳統之中的男女一夫一妻很多妾的關係,我後來又跟其他人說起,的確跟我以前理解的不同,你現在已經訂婚了是麽?”
傅靜之搖頭:“還沒有,之前定了一家,已經退婚了。”
丹尼爾老師有些意外:“那太遺憾了,對不起,我不該提,我以為……”
傅靜之笑笑:“沒什麽,我很想得開,不適合的人應該早一點離開。”
丹尼爾老師歎一口氣,頗為惋惜:“我知道你們女子夫家如果這樣對你們非常不好,要是有什麽需要幫忙的,你來學校裏找我,我可以送你離開。”
傅靜之依然是道謝。
等到出了校門,上了車,車子開起來。
馮驥麵色還是不好,冷著臉。
傅靜之看他這樣,也不理,隻在後排坐著扭頭看著窗外的風景。
一路上默默無語,等到了宅子裏,馮驥停好車過來給傅靜之開車門。
傅靜之下車,馮驥看傅靜之還是淡然無所謂的樣子,才忍不住在傅靜之身後說了一句:“二少哪裏辱沒了你,在人前都不能提起?”
原是為了上官睿鳴不平。
傅靜之站在車邊,回頭看馮驥:“丹尼爾老師問我是不是訂婚了,我的確是沒有,之前的也已經退婚,我跟上官睿就算是現在,也至多就算是男女朋友的關係,我可有說錯?”
馮驥被噎的無法答。
可這一句“至多就算是男女朋友的關係”,讓馮驥更是冷了臉。
傅靜之卻不像平日還會跟他再說兩句,說完,笑了笑,直接自己轉身就走,根本沒管馮驥跟不跟上。
馮驥站在原地,看傅靜之也根本不在乎他的意見看法直接進了宅子裏麵。
前麵有傭人給她開門,她習以為常,手裏抱著本書,不徐不疾。
馮驥原地看著,心頭更惱,可又無可奈何,最後還是壓著氣也進去,然而傅靜之已經上樓去了。
馮驥隻能是跟著也上樓,等到了房間門口,傅靜之已經是靠在一邊的軟塌裏麵看書了。
馮驥站在門外,門沒關,能從門縫看見裏麵的傅靜之看書的樣子。
以前也是這樣,上官睿不在就不用關這扇門,這樣方便他看著傅靜之一些,這也是傅靜之跟他的默契。
誰也不用太過擔心對方鬧出什麽出格的事情。
可這女人的心是鐵打的嗎?
二少這樣對她,她這時候還是一派和樂。
要知道戰場上槍炮無眼,每一個倒下的人都可能是上官睿。
她在這邊看書,那邊二少就在冒著槍林彈雨帶人圍綏州。
這樣一直沒有消息,他的心裏七上八下,時時都在忐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