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大言不慚
馬副官這才說:“傅小姐說早日回來,遇到事情猶豫不決發電報給馮驥,她再回您。”
上官睿聽了,愣了一下,麵子上有些掛不住。
一個女人,大言不慚說自己聰穎,說不用被人記掛,還要他遇事不絕再去問她。
拿他當什麽人了這是?
然而隻當作不知,上官睿轉身,心頭卻有些輕快,唇角也不自覺地一抹笑。
他才想著的她那點張揚和明快,她這就讓馬副官回了他,就是這樣他最喜歡的樣子。
無非就是從前她怕他,現在她漸漸不怕了,也就漸漸露出來。
上官睿不置可否,直走回自己的車廂裏,馬副官拿了地圖過來,等到了綏州附近的昌縣,他就需要作出一個大略的決斷,也就是五六個小時的事情,深夜到達還有幾個會議,為這一戰。
時間不是不金貴,許多事情要處理,昌縣的人都不是他的親兵,好在是石泰升手裏的,也算是信得過。
他留給傅靜之的時間,隻能是剛剛在路上那一段擁抱的時間,之後他就有許多事要去做。
這一戰,他隻能贏不能輸。
這一戰,許多凶險,可他隻能進,因為他孤軍深入,退無可退。
這一戰結束,他還要回“家”,去見傅靜之。
想到這個,他嚴肅堅毅的眼底也浮起一絲溫存。
哪有英雄因為美人而氣短。
念著一個人,才會更加堅定信念,才會怕自己辜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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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靜之上車,低頭的那一瞬間,遠處有人抱著相機“哢嚓”一聲拍照。
還是上次那個戴著小氈帽的記者,他一早就在這裏蹲著,因為知道上官睿的火車要從這裏路過,所以賭一下上次那個女子還會一起。
上次他回去打印了照片,給師傅看,師傅忙著大事,不屑一顧。
可他自己打聽了一下,這個女子竟然不是什麽貴家女,竟然還跟著上官睿去了宛城,更誇張的是,這個女子竟然是有丈夫的人。
幾番下來,這倒是個大號的花邊新聞。
馮驥站在傅靜之身側,然而他們誰都沒注意到這邊角落裏的拍照的記者。
傅靜之上了車,馮驥在前麵副駕駛坐著,司機開車向前。
傅靜之心裏裝著事情,問馮驥:“這次蘇家打過來的事情,有多嚴重?”
因為她記得上一世,似乎雍城也就是有些人心浮動,畢竟雍城在後方,她印象裏還不如這一次劉仁叛變的影響更大。
劉仁叛變的這一次,連雍城裏意外炸了都有人覺得是已經打過來了。
上一世,這場仗結束的快。
馮驥沒回頭,狹長的眼睛看著前麵,車子靜靜的開,馮驥說:“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成敗在此一舉,要是輸了,我們也別想偏安,要是贏了,蘇家也沒有人能善終。”
說的算是明明白白。
傅靜之又問:“我們有幾成勝算?”
馮驥是軍人,不擅長揣摩人心,被傅靜之問,就在那裏暗自琢磨。
幾番權衡下來,說:“三成。”
“隻有三成?”傅靜之不敢信。
馮驥說話從來有根據,一板一眼的把自己得出結論的緣由說給傅靜之聽。
“大帥手裏五十萬人,其中二十萬是劉仁的人馬,雖然之前劉仁反叛並不是全部,可這影響不小,算下來真踏實的算是四十萬,蘇家雄踞北方,號稱七十萬士兵,他們勝算更大。”
“曆來用兵,很少有人不如對方而主動出擊,他們主動,是攻的一方,我們守,他們勝算更大。”
“蘇家背後有外國人支持,武器比我們精良,比較下來,又是他們勝算大。”
……
馮驥這樣分析,聽的傅靜之不由的反問:“兵力,攻守,武器我們都不如他們,這種時候上官睿帶兵去直取綏州,豈不是以卵擊石?”
馮驥眼底嚴肅,隻說:“我們也有勝算,天時地利人和,我們至少占了人和,二少在軍中有些威信。”
傅靜之心裏一時焦躁,想著上一世的事情,努力想從自己的記憶裏再找出一點細枝末節出來。
可是真是不記得了。
上一世她隻覺得這一切都並不難,不知道中間有多少血腥。
馮驥終於是又說:“傅小姐見過戰場嗎?”
傅靜之搖頭:“沒有。”
就算是上一世最艱難的時候,她也尚且還好,被抓入大獄就是最難的時候了。
馮驥深吸一口氣,才說:“我見過,所以我很佩服二少,我這種貧民子弟看著戰場尚且膽怯,他卻敢身先士卒,我以前跟二少去戰場上,滿地焦土,到處是斷壁殘肢,還有許多人看著像睡著了,可其實是死了,內髒被震碎,二少說我們從軍,是為了身後的人,沒有退路。”
傅靜之又問一遍:“上官睿這次帶人去綏州,風險有多大?”
馮驥這時候忽然笑了一下,笑容很淡:“要是被人合圍就是九死一生。大丈夫理當如此,我卻被留在這裏。二少說要我照看好你,不然回來槍斃了我,我聽說你大哥鄭振鐸二少也沒帶著,二少堅持自己一個人帶兵過去。”
傅靜之這時候才懂了為何在宛城,在大帥的房間裏,大帥問她如何用兵,那些人用那樣詭異的眼神看她。
他們大概都在想,怎麽會有人要送自己的男人去死?
那是一條路,不過帶兵的人九死一生。
上官睿最適合,他自己願意去是一回事,可她傅靜之竟然也這樣說,大帥就難免生疑。
也就難怪上官睿中途要打斷她。
也就難怪上官睿事後跟她叮囑在雍城裏待著,就算大帥叫也不要去。
也就難怪上官睿有那些奇怪的舉動,摟著她一直靜默了那許久。
卻原來,那是一條那樣難的路,她想的太過輕鬆。
這一世和上一世,發生那麽多變化。
現在的她也不敢確認一切能如同上一世一樣。
那麽他這樣去了綏州,幾乎就是以自己的命去搏一線生機。
回頭再想他在火車上摟著她時候說的話,忽然就有些說不出的滋味。
也許他不是多深愛她,他心裏也有另一個女人,可這份情不假。
也許這份情在上官睿的心中,擺在名利之後,擺在錢權之後,他最終也是踏著所有親近之人的骨血走上巔峰,滿手血腥冷漠凶殘,可這一刻懷裏的溫度不假。
“他會回來的。”傅靜之說,聲音平靜,可說出來有種讓人信服的力道。
她覺得他會回來的,哪怕他自己心裏都沒有把握。
卻不是因為上一世的事情,而是他說過的。
上官睿這個人,就算有千般萬般的不是,可是一言九鼎。
傅靜之扭頭看著窗外,熟悉的雍城,熟悉的大街小巷,上一世她曾在這裏生活過很久,卻從沒有遇到過上官睿這個人。
因為他們兩個隔著太遠的距離,上官睿在這裏有一所私宅,平日也不是深居簡出,也經常參加宴會之類,可是傅靜之從來都沒見過他。
傅靜之上一世見過許多高官,跟許多人打交道,卻獨獨沒有上官睿。
上一世這樣寡淡的緣分,到了這一世,竟然如此糾纏。
一切都是源於火車上她著急下車的那一次。
如果早知道如此,上一世她就會多注意上官睿的消息,多打聽一點細節,不至於像現在這樣隻能聽天由命。
傅靜之扭頭看窗外,前座的馮驥從後視鏡裏看傅靜之。
她的側臉極其細致,美的十分嬌俏,漂亮的杏眼,高高的鼻梁,鼻子下小口櫻唇,有些像是從畫裏走出來的人,可平日裏並不讓人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