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初次告別
他壓低聲音,麵上極冷,扭頭盯著傅靜之:“你跟大帥說的那些話是從哪裏學來的?”
傅靜之抬眸看他。
敏銳如上官睿,發覺也是早晚的事情。
可她能說什麽呢?
“我要是說我夢裏夢到過,你應該是不信的吧?”傅靜之緩緩問。
上官睿看著她,眼底是審視。
顯然他不信。
這樣的說辭,就算是她跟自己說,自己都會覺得可笑。
傅靜之深吸一口氣:“我從前家裏在江城,總有些遊曆的方士,要說我能掐會算,那我是真的不會,可是看看地圖,分析一下時局還是會的,上次大帥要殺我,我找了個借口說我會玄黃之術,他現在信了我也沒奈何。”
這樣的說法,倒是合理。
上官睿卻還是半個字也不曾信,一語道破:“你自己分析時局就能全說中?這樣不是玄黃之術,這就是通天之術。”
傅靜之故作輕鬆,還笑了笑:“也不是就你一個人會這些分析時局,何況,你去打贏了,我才是說中,不然我也是信口胡謅。”
上官睿看著她這樣的笑容,眼底卻是更冷,扔下一句:“你怎麽笑得出?”
傅靜之答不出。
她不知道自己今天做了什麽出格的事情,隻覺得上官睿的怒氣一定有來由。
所謂大帥的猜忌,上官睿十分忌諱。
上官睿轉身就要走。
傅靜之卻快一步拉住他的手腕。
上官睿腳步微頓。
傅靜之才側頭看他,說:“這還在大帥府裏,可能就有很多人看著,你牽著我走對你我都好。”
這一句“對你我都好”,是他早上才說過的話。
卻被她有樣學樣的放在了這裏。
上官睿低頭看傅靜之攥著的他的手,想甩開,手動了動,卻還是攥住:“是啊,我們這樣的身份,如膠似漆纏在一處也合理。”
傅靜之當時不知道他這話裏的意思。
隻覺得他是咬牙切齒。
好像恨到了極致,攥的她的手都有些疼。
一直到進了房間,馬副官過來替他們拿些隨身的東西,其實都是輕裝簡行。
也不用跟大帥再辭行,兩個人直接上了門口準備好的車子。
車子緩緩往外麵開,傅靜之看見窗口窗戶拉開,玻璃窗後麵隱約站著人。
應該是葉慧。
葉千蓉解除了禁閉,她也不好再來送上官睿,隻能是站在窗口看著。
如果葉慧能換成她傅靜之現在的位子,葉慧應該會不惜一切去換。
等她成功離開了這裏,離開這裏的所有人和事,跟母親去了南洋,葉慧也許跟上官睿還有可能。
雖然上一世,上官睿最後娶的女人也不是葉慧。
而是另一個門當戶對的人。
可如果被葉慧這樣愛過,應該很難不被葉慧感動。
就算是上官睿,也會在心裏給葉慧留了一個位子,隻不過很難是愛情而已。
女人在愛情裏匍匐的太低,就會失去愛情。
這是她上一世學會的東西。
得不到的,不如就放手。
越是掙紮,就越是讓對方覺得束縛,恨不得撕開了你去得到一個自由。
她想葉慧也懂得。
隻不過葉慧是真的把上官睿看的極重,寧願犧牲掉自己也要給上官睿鋪一條最後踏上權力之巔的路。
想對喜歡的人好這件事,在所難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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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車站裏裏三層外三層都堵著記者,傅靜之先上車,等著在車廂裏,等上官睿上來,車子還沒開,又有人趕過來送信。
卻是大帥府的親兵。
上官睿拿了信,馬副官去送那個親兵。
信打開來,是上官霖的手書。
隻有幾行字,是毛筆書寫的,筆力雖不說多好,可也是揮灑自如。
裏麵隻囑咐上官睿千萬注意自己,多多保重。
傅靜之看著,有些不解。
然而還沒來得及開口問,上官睿坐在沙發上點燃了煙,引燃了那封信。
信快速的變成了橙紅色的火光,一閃的跳躍,而後熄滅,成了一團灰燼,扔在桌上的煙灰缸裏。
“你這是要……”傅靜之想問他不是要帶人去圍蘇仲卿麽,不是一切順利麽?怎麽這些人都這樣鄭重的惜別的樣子。
然而話沒說出口,上官睿一把拽過她的手腕,將她拽進懷裏。
時間似乎是定了兩秒。
這兩秒,他在看她,看她的麵容。
而後,他吻她。
煙氣濃烈,她不喜這種味道,上一世還尚且可以跟些貴婦小姐一起抽兩支,這一世這個身量卻完全不行。
她被嗆的連連咳嗽,可他不放她。
他好像有種執拗,聲音卻是清醒而冰涼:“我們如今這樣的身份,這樣對你我都好,該怎麽如膠似漆纏在一處?”
他幾乎是冷笑的看她。
他眸子裏有些暗淡,卻映照著她的影像。
“你是不是有什麽事?”傅靜之卻是飛快想到這個,盯著他。
上官睿卻是不答,反問一句:“我就算是前麵刀山火海,又如何?”
傅靜之想著些事情,正要再說話,外麵馬副官走進來。
馬副官才在門口,就知道自己來的不是時候,急忙退出去。
可他今日穿了軍靴,腳步聲實在是重,說沒打擾已經不可能的事情。
火車鳴笛,外麵車輪緩緩的開動。
上官睿就這樣抱著傅靜之,不鬆手,卻也不再有動作,隻將傅靜之困在他和沙發之間。
他手上的煙一點猩紅色的光亮。
傅靜之被嗆的輕輕咳嗽,他伸手掐滅了,食指和拇指那樣一捏,好像感覺不到痛一樣。
上官睿緩緩說話,卻是說:“你別動了,煙我掐了,讓我再摟你一會兒。”
他側身躺下,摟著傅靜之,一隻胳膊從傅靜之的脖頸下穿過,讓傅靜之枕著他的胳膊,從背後靜靜的抱著她。
“到底是怎麽了?”傅靜之被他摟著,終於還是忍不住問。
“能是什麽?跟你也沒什麽關係,你別再問這許多。”上官睿在她身後,聲音聽不出波瀾,還有些淡漠的意味。
傅靜之想不出來。
就算是時間提前了,上一世上官睿因為這場戰爭收獲了巨大的聲望,蘇家不堪一擊。
所以到底是什麽事。
上官睿下巴輕輕的抵在傅靜之的後腦,壓著在她的頭發上麵,輕輕的摟緊了傅靜之。
火車開動起來,車輪“哢嚓哢嚓”的聲響,一聲聲的。
外麵馬副官自然再不敢過來,旁人應該也都被馬副官攔在外麵。
然而車廂裏,上官睿就隻是這樣摟著她。
事實上,他們沒有這樣親密的時候。
哪怕是之前她最討好他的時候,親親抱抱是有的,可是入睡就算是同床也都是各睡各的。
他不敢離她太緊。
她也知道他半夜翻來覆去。
那時候上官睿每每一大早上下樓去找個院子角落的地方打拳。
許多事情,心裏清楚,卻總視而不見。
對於真正放在心裏的人,哪能做到這種地步?
她對上官睿,許多事她心裏知道,可是不信。
有時候信了一點,卻又覺得不真。
太過脆弱的東西,無從去考量它的真假。
就好像琉璃盞,美輪美奐,可經不起一點敲打。
隻是她這樣被上官睿摟著,心裏又有些說不出的悶。
想問,他不肯。
“到雍城就是你自己下車了,我讓馮驥過來接你先回我們雍城的家裏。”上官睿低聲緩緩的在她身後開口。
傅靜之心頭微跳。
一個“家”字,有些重了。
對上官睿來說,一個“家”字代表太多,對她傅靜之來說,上一世她離開家,這一世她想回到那個家中。
她從沒想過,雍城那所上官睿的宅子算是她的家。
何況還是上官睿和她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