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自己的局
葉慧一字字說:“我留在這裏,是你的大嫂,你就不能避開我,逢年過節你總會回來,還能替你打聽消息,我要親手幫你,送你到你想要的那個位子上去。”
這就是葉慧自己的局,也是葉慧自己的泥潭。
上官睿不願意再聽,也不願意再說,當即向前走,要過去看看傅靜之的情況。
舞池裏人漸漸多起來,一切好像還是尋常,待會兒人更多,他和葉慧站在這裏也不合適,上官博要是出來也會看到。
錯身而過的一刻,葉慧忽然一把拽住他的手臂,又開口,聲音裏帶著刀刻一般的清晰:“她根本不曾讓你碰過,對吧?”
上官睿一把揮開她的手:“放開!”
葉慧鬆了手,卻是笑起來,笑容愈發的大,過來看著上官睿:“你也就是她的一顆棋,一個她需要拉攏的人而已,女人的心裏沒有一個人的時候,一定會抗拒,藏也藏不住,她能跟你親在一處來刺激我,這樣拙劣,我就想她一定是沒讓你碰過。”
“不勞你費心關心我這些事。”上官睿冷聲。
“征服一個女人,要從心到身,到了身才刻骨銘心,她若是對你有情,會有多熱情,就像那夜的我一樣,你還記得麽,我那天……”葉慧麵上欲笑不笑欲哭不哭,吐字如珠。
上官睿卻轉而看她,眸子裏透著涼意,一開口就將她釘在了原地。
上官睿說:“壽宴之後我會去江城,求娶傅靜之,三媒六聘,婚禮儀式,正妻頭銜,一個也不會落下,再此之前,我不願意委屈了她。”
委屈?
葉慧盯著上官睿,上官睿眸子裏涼的如同秋日的夜風,那樣透著寒意,寒了她的心。
她在提過他們的那一夜。
那一夜裏,她怕,可她忍了,因為是上官睿。
她可以為他去死,自然不會吝嗇於其他任何事。
那一夜是她生命裏的光,她風若珍寶,藏在她的記憶裏,她能記得所有的細節,她不曾忘卻任何一絲一毫。
可他立刻就說不會委屈傅靜之。
所以她葉慧跟他上官睿的那一夜,在傅靜之那裏,竟然算作委屈?
他要三媒六聘,用最正式的禮儀,將她娶成他的妻,他要所有人都看到她是他的女人,要給她所有的尊重,不惜放棄強有力的妻族的支持。
他不是自信他一定能得到最後的勝利,他隻是不願意委屈了她。
她葉慧輸的一敗塗地。
“你自己好自為之。”上官睿扔下這一句,大步往剛才人群密集的地方過去,去尋傅靜之。
葉慧原地站著,被他微微的帶開,身形晃動。
她那樣美麗,站著那樣優雅,一條水色裙子上麵秀朵朵青白色的梨花,眉目之間有木然的絕望,冷然而沉靜,如同一幅畫一樣。
隻是他看不見。
她靜靜的立著,麵向無人的角落,不曾回頭。
因為回頭,會被人看到她此刻淚流滿麵。
她眼底空洞,麵上還盡量維持著剛剛的那種笑顏,可眼淚不聽話,不住的掉落下來。
對麵有個戴著氈帽的陌生男子走過,恰看到這一幕,驚的不知道該不該再向前邁步。
她伸出手去,用手背把眼淚抹掉,過去拿酒,深深呼吸,再回頭又是那個上官家儀態萬千的大兒媳葉慧,端著酒杯從那個陌生男子麵前過去。
一抬頭,看到上官博在二層樓梯的位置,正坐在輪椅上看著她。
上官博的表情一貫是如此,要麽是笑,要麽就是這樣麵無表情。
也不知道他坐在那裏看了多久。
她仰起頭,看著上官博,衝著上官博露出一個笑容來,看起來那樣柔和。
在剛剛那個戴著氈帽的陌生人眼裏,這大概是上官家的大太太跟上官家的大公子感情甚篤,兩個人隔著這樣遠的距離,大太太也許是受了什麽委屈,可此刻看著上官博微笑,甜蜜的羨煞旁人。
可這不是笑容。
這是宣戰。
她葉慧就是要讓上官博看著,看她跟上官睿千回百轉,她不怕他看,反正糾葛沒有,解釋清楚也是不能。
反正晚上回去,還是一樣日複一日的折磨。
葉慧笑的燦爛,衝著上官博晃晃酒杯,然後舉著酒杯一飲而盡。
她內心也已經絕望,就快要藏不住了,她就要去到地獄裏了。
上官博看著她,竟然也笑了出來。
笑容有些可怖,盯著葉慧,他開口說話。
離得遠,自然是不可能聽見的,隻能看到他的口型。
他笑著,說:“晚上……”
看她看懂了,他才緩緩又說,口型無比清晰:“晚上要你好看。”
這樣恐怖的畫麵,一個坐在輪椅上衣冠楚楚的男人捉到了自己妻子跟自己弟弟的調情,一字字的威脅自己的妻子,晚上會有恐怖的事情發生。
可他的妻子竟然一點都不害怕,習以為常,甚至是也跟他說話。
她的口型一開一合,也許旁人看不分明,可是上官博是她多年的丈夫,在成為她的丈夫之前,他們還同窗了五年。
葉慧因為是葉家人,後來一度就住在上官家,算得上朝夕見聞。
葉慧說的很簡單,就隻有一個字:“好。”
兩個人相視而笑,那樣甜蜜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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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靜之跟範爾迪兩個人在外麵花廊坐著,範爾迪手中端著紅酒杯,一圈圈輕晃。
顯然剛才的慍怒還沒完全散去,他麵上還是沉著,不甚開口說話。
“良辰美景,她已經被罰了,就別辜負這月這花。”傅靜之伸手拿紅酒杯輕輕的敲一下範爾迪手中的。
範爾迪天生浪漫,從來也是花前月下的人,隻是這次真是氣到了。
來這裏這樣久,一直都是被人供著,第一次被人正麵數落,尤其是他覺得丟了自己紳士的臉麵,傳出去實在是難看的緊。
“我聽說你們這裏,女人嫁進門就要把男方的母親當自己的母親,這樣的一個母親你還要嫁進來,不如早點走了,天下好男人很多,你這樣聰明,自由自在才好。”範爾迪順一口氣,啜一口紅酒消氣。
傅靜之搖頭,許多事她也不可能向範爾迪說,隻說:“你看這時局,是我這點聰明就能擋得住的麽?何況我還有家人。”
時局現在不好,範爾迪當然也知道,幹咳兩聲,換了話題:“你剛才真是,讓我站在窗戶邊守著個窗簾,自己藏在門後,等人進來都過來盯著我這窗簾,你自己悄悄走出來都沒人注意,這哪裏是這點聰明,真是我見過最聰明,最有膽識的女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範爾迪身邊,又怕有人從窗戶翻出去逃走,自然都一擁而上,誰會在意門後這塊地方竟然藏著人,還就在他們互相吵鬧的時候,她傅靜之悄悄的就走出來就站在看熱鬧的人群裏。
她一直看著,一直沒有出聲,等到葉千蓉跟大帥已經鬧翻,她才出來象征性的攔了攔。
範爾迪忽的湊近,意有所指的看傅靜之,在傅靜之耳邊輕聲:“我是法租界的領事,這世道我能保你和你家人太平,你與其跟上官睿那個二世祖的小子,不如試試跟我,我們法蘭西人的浪漫和體能,跟你們可不一樣。”
傅靜之卻隻是笑笑,向後拉開一點距離:“範爾迪先生,你的提議我以後一定考慮,可現在我哪裏敢。”
範爾迪更進一步:“我可是法租界的領事。”
傅靜之直接拒絕:“我也學過法語,跟一些法國人打過交道,的確是浪漫,可也多情……至於體能,我現在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