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沒頭沒尾
李慕南沒有坐車回去,而是自己一路淋著雨回了租住的小旅店,大病一場,病的還很厲害。
傅靜之會不會又心軟去見李慕南?
傅靜之卻是又說一句:“我去隔壁把香爐拿來了。”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
上官睿一時都有些反應不及。
傅靜之從他手裏抽了手,自己起來往床榻那邊去。
這天晚上,馬副官照常上來巡視,看到上官睿那邊房間沒有亮燈,心下疑惑,偏偏馮驥也已經下去了,這裏沒人能問。
他也不好推門去問,隻能是在門外猶豫半響,想著既然沒鬧起來,那就等明天早上再早點過來看了就知道。
這天晚上,傅靜之躺在床上,到深夜也沒能入眠,而是背向著上官睿,在黑暗之中睜著眼。
身邊的上官睿時時都在輾轉反側。
偶爾能感覺到,他的手臂都快要摟著她,卻還是又沒落下,卷著毯子又翻身,偏偏一會兒又翻回來,這樣來來回回。
傅靜之淺眠,但是她還沒睡的原因卻不是因為上官睿。
上官睿雖然翻身,可動作很輕,不至於影響到她。
從今日之後,不管再如何,上官睿對她的監視一定會鬆很多,就算是馮驥時時跟著她,她也有辦法繞開一點,反正她隻要最後時候溜了就是。
應該不是難事。
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上官睿的柔情。
本來以為是一時興趣,後來覺得是占有欲,平日裏她別有目的的討好,他拆穿了又發脾氣,為了些爭風吃醋的事情拔槍指著她,她心裏已經恨的厲害。
可就是在這個夜裏,這一刻,身邊是輾轉反側的微微響動,這一份心,傅靜之忽然覺得她日後應當去還了。
她不愛欠人。
一個青年男子,早嚐過滋味,卻在這樣的深夜裏這樣隱忍,來回翻轉,卻不碰她絲毫。
這是極難的事情。
以身相許自然是不可能的,她不是在意那一點“身”,她隻是覺得食髓知味,她不可能有長久的時間跟上官睿在一處,她早晚也是要走,等她走了,一時的“以身相許”並不算是什麽報償。
如果錢方麵不成問題,她甚至覺得應該早點離開為好。
後來迷迷糊糊也就睡著過去,依稀感覺身邊的人深夜又摟了她,靜靜的摟著,她困了就睡著過去。
等到醒來,身邊早就沒人,伸手去摸,床榻都已經涼了。
傅靜之起來,出去走廊,一直走到走廊盡頭,從二樓的窗戶往下看,正能看到昨天那個木樁的地方,上官睿正在那裏,一拳一拳又在打那木樁。
傅靜之拿著把傘下樓過去,迎麵看到馬副官。
馬副官問一句:“這麽早?”
傅靜之點頭也就算是答過了,拿著傘往偏院走。
馬副官抬頭看天,今日天陰,可是也沒見下雨。
也不知道傅靜之拿著把傘是去做什麽。
上官睿也不知道。
傅靜之拿著把傘站在上官睿麵前的時候,上官睿停了動作,他有些氣喘,平了平呼吸。
他其實覺得她可能不太明白一個青年男人每天晚上輾轉反側,早上又跑出來打拳耗費精力都是為了什麽,不然她不該這樣又出現在他麵前,還用這樣一種清澈的眼神看著他。
才十幾歲的小女孩子。
上官睿得出這麽一個結論。
覺得傅靜之可能是懂得一點,可是又懂的不太多。
“怎麽下來了?”上官睿拿旁邊搭著的毛巾,擦了一下,這一次他自己帶了外套下來,直接穿上。
“想下來走走,上次沒好好看這裏。”傅靜之說。
這園子其實不大,比不上上官睿在宛城的那一棟占地廣闊。
上官睿看著那傘。
青天白日。
傅靜之也不解釋,反而是問他:“要不要一起走一段?”
像是一種邀約。
清晨在這開滿花的園子裏走走,類似散步,雖然園子並不大,可是薔薇開的正好,依著一扇紅磚的牆,幾乎是鋪灑而下,綠葉重疊,紅色的花朵嬌嫩,欲開不開,花蕾卻是極多,可以想像等到花開之時一定十分繁盛。
上官睿過來,也不多說,沿著花壇小路向前走,傅靜之錯著在他身後半步。
上官睿正要回頭跟傅靜之說話,卻忽然頭頂光線微黯。
傅靜之不知道什麽時候舉了傘,微微撐過他的頭頂,替他打傘。
上官睿原地站定,傅靜之也站定,隻靜靜替他撐著傘。
傅靜之身形比上官睿低,抬頭看著他,輕聲說:“我替你打一程傘吧。”
傅靜之之前替馮驥撐傘,上官睿暴怒,雖然後來不再提,可心裏總有一個結。
因為她傅靜之是無心的,所有事情都是利益糾葛,隻有一個軀殼而已,為了要利用別人所以才會對人好一點點。
她便是替他在這裏撐一段傘。
無關所有心機和利用的,隻是替他撐一段傘。
“我是這麽計較的人麽?”上官睿低頭看傅靜之,聲音帶著一點點的溫度。
四目相對,傅靜之不避,反問一句:“你不是這麽計較的人麽?”
說完,她眼底都有笑意。
這樣的笑意映在他的眼裏,自然而然也就映在他的唇角,他唇角微勾,似是琢磨了半響,終於是說:“哦,我還真的是。”
他對她傅靜之,真是極小氣的人。
他真的對馮驥有些計較,而且那計較就在心底藏著,一絲一縷,卻從未散去。
要不是因為要做給上上下下其他人看,他真是極不願意留著馮驥在傅靜之身邊,可就算換了別人,傅靜之的傘也不會不撐,傅靜之的糖也不會不送。
可這樣的傅靜之,是特意來解他的一個心結。
“我隻是來替你撐一段傘。”傅靜之麵上微微的淡然,那一點笑意也收斂了,開口說。
“我知道。”上官睿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去握了傅靜之的手。
他的手大,兩隻手交握著撐著一把傘,他的手將她的完全包覆住。
“我這樣一個大男人要你這樣一個小女子撐傘實在說不過去,不如我們一起走這一段路。”上官睿說。
人生
天上還真的有雨絲飄落下來,微微起了風。
上官睿伸手攬了傅靜之的肩膀,在這雨地裏緩步向前。
“你這樣,讓我疑心你想從我這裏再得到什麽。”上官睿走到薔薇牆前,看傅靜之。
傅靜之伸手觸了觸薔薇的花瓣,卻沒再動。
其實攀折下來一枝不是什麽大事。
可她隻是伸手觸了觸就作罷。
聽見上官睿說,傅靜之頭也不抬,隻看著薔薇花瓣,把上官睿那一點猶豫徘徊全都做實了,回說:“我是有事情想你幫我忙。”
上官睿心裏本來就有這個預期,所以她說,他也不覺得落差太大。
隻覺得她竟然真敢如此。
眸色微冷,等著她提她要他幫的忙。
傅靜之對許多事都冷淡,日常也就是看看書,他當然也知道她手中有些錢,投在各處,有一個姑母感情卻是不好,跟李家走的略近,可顯然也都不是什麽真心,鄭振鐸是她義兄,可鄭振鐸最近無事。
細細想,卻是想不出什麽來。
傅靜之定了定,才說:“大帥的壽宴,我沒到過那樣隆重的場合,也不知道你家裏還有哪些隱秘,我說錯話怕是不好,所以想你提點我一點。”
她話說完,雨似乎是大了一點,因為天地皆靜,隻有雨打在傘上發出的“沙沙”聲充盈了天地之間。
時間這樣一分一秒過去,傅靜之等不到答複,轉身回頭看向上官睿。
卻看見上官睿正看著她,目光灼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