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別辜負我
傅靜之靜靜看上官睿的肌肉線條,末了把披肩拿下來,給上官睿批上:“早上還是涼,你別凍著了。”
心裏竟然也嫌棄自己,怎麽如同一個老阿姨看著小鮮肉一般,竟然第一反應是覺得他會著涼。
上官睿不耐的看向一邊,伸手要推:“你病著,我這沒事。”
傅靜之卻是說:“本來是看時間早,下來走走,現在也該回去了,你這樣一身是汗不好吹風。”
“不……”另一個“用”字還沒說出口,上官睿聲音一下子沉默下去。
因為傅靜之踮起腳尖,替他披了披肩,伸手拉了他的手,也不多說任何話,轉身直往正房那邊過去。
這個早晨,空氣還有前兩日下雨的水汽,鳥叫婉轉,牆邊的薔薇含苞待放,一點點紫紅色微微露出一點。
草地上青草依依。
傅靜之拉著上官睿往屋裏走,上官睿在後麵默默的跟著。
他們踩著紅磚的小路,一步又一步。
這一生,上官睿若是還有什麽這樣乖乖聽話的時刻,就是在很多年前的江城,那時候傅靜之拉著他,他跟在她身後,覺得如同追逐著太陽。
一晃這樣多年,有些事他從不敢想,竟然會再度重複。
若是這樣一步一步能走到地老天荒,此生還有何求?
外麵大門口,馮驥才從外麵進來,遠遠看見眼前這一幕,站在後麵半天沒敢向前。
在今日之前,再如何也是上官睿占據主導,人人都見過說一不二,下手無情的上官家二少,可誰見過他這樣收斂了眉目,靜靜被人拉著,跟在一個女子身後的模樣?
馬副官從裏麵出來,卻是拿著件軍外套匆匆下台階而來,迎麵正撞上傅靜之和上官睿,避也避不開,於是大步過去,說一句“二少”,就把外套給上官睿披上。
上官睿手裏把那披肩拿著。
傅靜之卻已經是鬆了上官睿的手,自己先往屋裏去了。
上官睿手上空落落的。
這樣一個早晨,好像在這一刻戛然而止。
她不喜在人前跟他親昵。
心裏這樣一想,倒也說不上多少不痛快,畢竟從那一日之後,能這樣就已經是不容易。
等到吃早飯的時候,上官睿已經是換洗過,傅靜之坐在桌前,也不怎麽說話,靜靜的吃東西。
“我父親壽宴那一天,下午會有個家宴,晚上是酒會,會有很多達官貴人來,你不如……”上官睿吃著飯,貌似無心,目光輕輕的看向一邊。
“那我晚上再過去。”傅靜之接口道。
所謂“家宴”,就是認可了一個人在這裏家裏的身份,若是別人一定都是搶著參加家宴,可傅靜之是在往外推。
上官睿這一次真覺得自己輸了許多,在傅靜之麵前拔槍之後,處處都落了下風。
可偏偏都是自己作出來的,隻能是自己認。
上官睿也就不再說話,麵上有些冷下來。
傅靜之卻又看他,問一句:“我早上給你的披肩呢?我洗了放好。”
談到披肩,上官睿表情略鬆動。
傅靜之看著,又說:“我今天去學校裏,本來是打算帶著的,早晚天還是有些涼。”
上官睿看她。
傅靜之又補充說:“我帶著馮驥一起。”
兩個人的心思又這樣過了一圈,傅靜之不由的轉了目光。
“你原來是怕我不讓你去學校,才……”上官睿聲音聽著四平八穩,心裏卻早不是如此。
未說完的話是:“你原來是怕我不讓你去學校,才刻意對我好些。”
傅靜之心裏是有這個擔心,卻都是因為她必須要有基本的自由,不然日後離開也都是問題。
在這幾個月裏,她很需要自由的行動。
可這些話不能說出來。
何況上官睿麵色已經不善。
他這人極難哄,前一刻還溫柔,後一刻就不見得如何。
傅靜之略想了一想,低聲說:“我是很想去,你要是不許我也就在家裏,可是不如去外麵有意思,你別總用最壞的想法想我,我也沒那樣想你。”
上官睿本來火氣已經冒出來,可被她這樣一說,卻又硬生生壓下去幾分。
若是都用最壞的想法去想,罪大惡極的也應該是他上官睿。
“那天的事情,我是有心結,我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我無能為力。”傅靜之看向一邊。
她替他買了香,給他批了披肩,雖然很可能都是因為她怕他不讓她去學校,可講道理,他不是也心裏覺得暖了麽?這樣相處下來,她做的已經算是很好。
“那我就不去了。”傅靜之見他不答,幹脆站起來往外走。
她早飯也沒吃幾口,語氣有些冷。
她這樣才站起來走了幾步,還沒走到門口,身後的上官睿就已經開口。
上官睿的聲音有些惱似的:“你喜歡就去,帶好馮驥,你再回來吃點東西,別餓著過去。”
傅靜之扭頭回來,上官睿手裏拿著杯牛奶。
這也就算是又是一人退一步。
上官睿這人不吃虧,總要討回來一點。
明明年輕,明明脾氣不佳,可這時候倒是極有個做生意的老狐狸的樣子。
“實在吃不下就喝點牛奶,我隻提這個要求不算過分吧?”上官睿看她不說話,語氣又壓了些,問。
是不過分。
傅靜之走過來,老老實實的喝牛奶,末了抿了抿唇,低頭看見上官睿冷著一張臉在一邊想著什麽的樣子,她想了又想,才說:“我下午上完課立刻就回來,不會到處亂走。”
算是個保證。
要他放心。
雖然這樣空口白牙的話沒什麽效力,可是說了就是心意。
上官睿卻是想其他的,聽見她說,才緩緩說一句:“靜之,你別辜負了我的信任。”
這一句,已經是千鈞重量。
他能說出口的話裏,這已經是極致。
他這人輕易不會信人,這一次卻聽了傅靜之的,可他自己都知道問題重重,知道這是一種賭。
若是所有的好,都有有目的的在等著交換,他的心裏太難踏實。
無非就是不能細想,想了處處都是問題。
傅靜之不言不語,伸手輕輕去蓋上了上官睿在桌上的手。
她的動作很輕。
上官睿抬眸看她,她站在桌邊,她這樣看著他,眼底明徹。
上官睿不由的另一隻手伸出去,攬了傅靜之的腰,傅靜之順勢微微閉眼,俯身一點吻上他的唇。
自然是極輕的一下,她就要鬆開。
他的手卻收緊了,抬頭一手扣在她後腦上,仰頭吻上她。
傅靜之微頓一下,伸手撐著他的肩膀,想要推,可他的手攥的緊,她這樣欲掙不掙,他才伸手猛的拉她到他懷裏,摟著俯身下去。
她後來也不掙了,輕輕拉著他的衣襟。
這個早晨,陽光很好,世界也很好。
之前那點不好全都拋諸腦後。
好容易鬆開一分,上官睿看著麵前的傅靜之,她唇上殷紅的一點,她微微看向一邊,長長的睫毛微顫,她的手還攥著他的衣擺。
上官睿一時笑起來。
傅靜之匆匆從他身上要起來,被他伸手又扣在懷裏,她抬頭看他,臉頰緋紅。
她掙幾下,他偏偏不放,牢牢的扣著她在懷裏,摟緊了才低聲:“你可別再掙,不然我早上的拳就白打了。”
傅靜之於是不再亂動,端端的坐著,想推又不好再推他。
這樣的早上實在是太好,他吻下來,溫柔而繾綣。
有許多事情都需要再這個吻裏麵消化掉。
關於猜忌,關於他心裏的耿耿於懷,說一千道一萬,在心中某一處,他注定是柔軟,然而那一寸,被她拿捏的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