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吃點東西
傅靜之醒過來的時候,外麵天色已經全黑,房間裏外麵路燈微光照進來些,可整體還是昏暗,她眼睛適應了一會兒才能想起這是在宛城的上官睿的宅邸,她現在活著,又經曆了一些事情。
她從床上坐起來,也不知道是到了什麽時間。
房間裏靜極了,傅靜之從床上起來,地板發出咿咿的聲響,她走到窗口。
月華如水,銀色的月光傾瀉下來,她伸出手去,月光那樣明徹的就照在她手上。
她這才發現自己手上擦破的地方已經被人塗了藥水,她在睡夢中全不知覺。
她看了一會兒,外麵樹木高深隻能看到大概的輪廓,院子草地如茵,她過去開了房門,外麵燈光亮著,她自己沿著朱紅色的木質樓梯下樓,樓梯也吱吱呀呀的,聽見樓下大廳裏有留聲機的音樂聲緩緩傳過來,悠揚婉轉。
她下樓過去,正看見客廳沙發上麵有人坐著。
而那邊上官睿在沙發上坐著聽見腳步聲,扭頭過來,看見是她又轉頭過去,一言未發。
傅靜之過去,這裏是客廳,平日裏大概這處也並沒有什麽人會在,桌上自然是空蕩蕩的隻擺著花瓶和幾枝鮮嫩的玉蘭,整個房子都顯得空蕩。
上官睿麵色並不好看,傅靜之坐下,也猜不出他的心思,正想找借口走,還沒開口上官睿已經先問話。
上官睿已經沉沉發話,語氣極是平淡,好像在問今日天氣一般:“你是又有什麽要說的?不如現在就提了吧,再等下去我要去睡了。”
傅靜之抬頭,上官睿定定看著她,隻是那眸子裏有些迷離。
這應該是跟他手邊空蕩蕩的紅酒杯和已經下去大半瓶的紅酒瓶有關。
她是真的有想說的。
傅靜之開口,卻不扭捏,問一句:“我餓了,你家裏有東西吃嗎?”
事實上,她在上官睿麵前其實一直都是膽大的,越是相處就越是膽大,一來是她本來膽子就不小,二來是人和人相處久了總會有種模式,在她跟上官睿相處的模式之中,她漸漸感覺到一點安全感。
不再是居高臨下的,而是漸漸平視。
上官睿看著她,麵上也是一怔,顯然是被她的回答囧到了。
一時看著她卻是沉默,又喝一口紅酒。
傅靜之認認真真又說:“我真是餓了,從那天上學之後被人帶走,在你家裏也沒吃東西,回來我就已經餓了,可還是困所以先睡覺,馬副官跟我說讓我睡醒找人傳飯就可以。”
上官睿看她,她又覺得他大概不信,補充著說:“可現在太晚了我一路過來一個傭人也沒看到,或者有什麽可以墊一下的吃的。”
話音剛落,在上官睿還審視的目光裏麵,傅靜之的肚子適時的“咕咕”叫了兩聲。
正好應證她的話。
她並不貪食,可真的是餓。
上官睿看她,似是無奈了,拿起旁邊的電話機撥了個電話,跟對麵說:“送點吃的過來。”
一會兒就有侍從拿著食盒快步過來客廳,八角朱紅色漆器的食盒十分精致,可也十分的小,傅靜之指望裏麵能有些小糕點,等侍從把裏麵東西一樣一樣拿上桌的時候,傅靜之才覺得自己之前想的都是錯的。
這房子裏平常應該是有人在,不然怎麽能這麽大半夜忽然就變出這些食物來。
一份白粥,熬的粘稠極了,旁邊四個小碟子,配了四種醬菜,又四個小碟子,配了幹果糕點,唯一的缺點是都非常小,小的讓人覺得像是小孩子過家家。
“這宅子裏是以前的老規矩,什麽都做的小些,我平常也很少過來。”上官睿大概看出傅靜之的心思,跟她解釋說。
糕點做的極其漂亮,糯米晶瑩剔透,咬開裏麵是細糯的紅豆沙,極甜,然而傅靜之喜歡。
糕點很小,小的如同麻將牌,傅靜之吃完了糕點就捧著粥碗喝粥。
然而白粥就算煮的再香甜也不合她的口味,尤其是剛吃了紅豆沙之後,怎麽都覺得白粥寡淡,配醬菜應該還好,可到底是她不喜歡的。
於是吃起來就慢,拿著勺子刮著碗沿,一點不像吃糕點時候。
半天傅靜之抬起頭來,看著上官睿,還沒開口,上官睿已經答她。
“糕點隻有一份,太晚了喝粥好一點。”上官睿聲音篤定,好像是一個嚴厲的家長對自己孩子那樣,沒有例外,卻也是好言好語。
本來還想要一份豆沙餡兒糕點的傅靜之隻能是恢恢然的繼續喝粥。
喝了半碗放下,傭人過來都端下去,客廳裏一人高的鍾表響起來,直敲了十二下,是已經晚上十二點了。
上官睿過來捏過她的手,她當是怎麽回事,卻是上官睿不知道什麽時候拿了醫藥箱過來,用酒精輕輕的擦拭她的傷口。
傷口已經硬了,自然也不疼,上官睿熟稔的給她纏上紗布。
他做的小心翼翼,手裏動作卻是快,她隻覺得他的手溫溫的,她這樣看著他,他專注而認真的盯著在她的手上,最後給她的紗布打個小結。
做完,他放下她的手,說一句:“暫時先別碰水。”
“好。”傅靜之答。
這樣沉默的對話似乎哪裏都不對勁,上官睿收了醫藥箱上樓去休息,傅靜之在這宅子裏也無處可去,打算上樓再睡一會兒,等上官睿上樓自己也上樓去。
走到樓梯拐角,卻看見上官睿站在上麵樓梯口,似是等她。
傅靜之心裏一緊,上官睿站在樓梯口,背靠著在牆麵上,忽然問她一句:“要不要我們出去吃點東西?”
現在是午夜,他來問她要不要出門吃些東西。
傅靜之下午睡飽了,此刻並不困,可上官睿顯然不是,他應該是很忙,她不知道上官睿為什麽忽然這樣安排。
上官睿看她這樣子,又說一句:“不去就算了。”
說完,上官睿轉身就走,絲毫不勉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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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到底還是去了。
車子開出去,外麵黑色的鐵質大門緩緩打開又關上,驚動看家護院的狗也在吠叫,晚風徐徐吹進來帶著涼意,傅靜之才有些清醒。
她竟然是開口攔了上官睿,說一起出去吃東西。
上官睿麵上淡然,可這淡然讓傅靜之覺得不對,從這一次見到上官霖之後,似乎一切有了什麽變動,跟從前再不一樣了。
她唯一就是想,既然跟上官睿是同一根繩子上的螞蚱,她到底還是要仰仗著上官睿生存。
既然是謀生,那上官睿說出去吃點東西這樣對她也沒什麽影響的提議,她答應下來總是沒錯,可應該是更開心一點才顯得好,而不是現在這樣沉默。
她平日是很會笑的,一個笑容就能讓人降低防備是很劃算的事情,可現在她卻感覺很難做出笑容來。
前麵是司機在開車,上官睿跟她坐在後排,上官睿看著前方,跟她留著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
宛城是大城,車子漸漸開出去到街上,周圍的一切跟剛才的靜謐就大不相同,平常白日裏路上車水馬龍,到了夜裏自然也是有數不盡的夜生活,燈紅酒綠的地方大把大把,路上人流如織,車子開在路上隻能慢慢前行。
路邊打扮妖嬈的舞女,西裝革履的洋人,拉黃包車的車夫,趁著人流大叫賣食物的小販……都聚集在這裏璀璨的霓虹燈廣告牌底下。
有車子開過來,路邊的人多多少少都會看進來,有些舞女試探著看裏麵的情況。
外麵戰事如何打的天翻地覆,好像跟這裏都並不相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