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章 傅家靜之
這樣想著,忽然就想到最開始的時候在火車上麵,他發現竟然是她,傅靜之,那一刻的心境真是全都亂了。
他那時候匆匆回後麵餐車,馬副官看他臉色以為是出了什麽大事,替他屏退了左右。
他坐在椅子上靜了一靜,抬頭看見馬副官在門口也正看著他,他這樣一抬頭,馬副官緊張:“二少可是要有什麽安排?現在布下去的人都應該到了各自位置了,這時候吩咐下去已經來不及,今夜已經布置了這麽久,是又出了什麽事?您去會的那個舞女不是已經殺了?難道……”
馬副官應該是一瞬間想了太多。
他開口,聲音一派的沉穩,隻四個字:“一切如常。”
馬副官滿臉遲疑,這是他們籌謀已久的大事,這一夜他們安排的人已經在錢參謀家附近埋伏,他們即將撬開一絲縫隙,這一夜有人要死於非命,這是最重大的事情。
在這種時候,從來都漠然的上官睿忽然麵上露出亂色,大家都是搏命的人,要是有什麽閃失……
上官睿緩緩又說一句:“我看見傅靜之了。”
那個名字說出口,說的極輕極軟,好像已經在他的心裏暖化了才說出口。
馬副官一下子怔住,因為這個名字。
馬副官在上官睿十二歲就被大帥派來跟著上官睿左右,一同選出來的還有其他5個人,現如今的大帥上官霖那時候還沒有這樣的權威,可對兒子也是格外叮囑說讓上官睿自己挑一個人當親隨,並且格外叮囑上官睿仔細挑選。
六個人的花名冊都被交給方才十二歲的上官睿手裏。
上官霖那時候被派駐到北方永城,永城的院子是一座傳統四合院風格的建築。
六個人站成一排,上官睿上官霖坐在對麵的椅子上麵,兩方麵對著麵,等上官睿挑選。
那一日是清晨,昨夜剛剛下過雨,院子裏地上青磚有些濕,空氣微涼,院子裏還有一株葡萄藤,藤上結了果,紫紅色的一串一串。
上官霖也看花名冊,看著上麵這六個人的介紹,跟上官睿說:“挑個年輕的,無牽掛的,有了妻室的人不省心。”
上官睿卻是一一看過,不言不語,反倒是放下了花名冊,站起來往他們麵前過來。
那時候的上官睿才不過一十二歲,端正筆挺,一點不似少年時流落過的軍閥家的兒子,倒是有種俊俏的闊少爺的氣息。
一雙眼睛明亮而銳利,一步步從他們麵前踱過,把麵前六個人都看在眼底,而後開口:“我挑人,可這花名冊能看出什麽來?不如我問你們幾個問題罷。”
那時馬副官……那時候還不是副官,還是一個叫做馬方的二十出頭的年輕人。
馬方第一次見到上官睿,實在是非常出色的一個男孩子,傳說中上官睿有白俄血統,跟他們這些人看著到底是不一樣。
上官睿目光清冷,開口問了三個問題,等他們一一作答,就挑了馬方出來當親隨。
而馬方不是裏麵身手最好的,也不是裏麵條件最合適的,馬方早有妻室,跟大帥的要求背道而馳。
大帥開始並不同意,上官睿隻讓他們其他人都下去,自己跟大帥說話,到後來大帥竟然真被說服,大帥甚至還格外叫了馬方進去,跟馬方說:“既然是睿兒選了你,你就格外盡心,做事多謹慎,要是出了岔子我第一個不饒過你!”
自此,馬方跟隨上官睿,凡事以上官睿的心思為先,雖然不算靈敏,可好在踏實誠懇,一路跟上官睿到了今天。
當年的馬方成了馬副官,無論上官睿人前如何冰冷,如何愈發的狠戾,可隻要想到當日上官睿挑選上他時候問的問題,他就知道上官睿是一個有情之人。
後來有那麽一次,上官睿被人暗害,中了槍,高燒昏迷,馬副官寸步不敢離開,從上官睿的口中聽到過“靜之”兩個字,隻是到了天明,上官睿神誌恢複,便絕口不再提。
再後來上官家權勢日漸更大,坊間傳聞,有位大家閨秀竟然不顧名節跟表哥私奔,被禁在家裏祠堂罰跪,這事傳的沸沸揚揚,大家都以為恥。
馬副官本來隻當是女人們的閑聊,未曾當回事,卻發現那一日上官睿在房間裏閉門不出。
從早到晚,上官睿就在窗前,手裏捏著段竹竿,看著窗外瀟瀟大雨。
送飯進去的張嬸說,飯怎麽送進去就怎麽出來的,根本沒人動。
馬副官後知後覺的才發現,那位跟人私奔的大家閨秀姓傅,名靜之。
那一日的晚間,上官睿叫馬副官進去。
馬副官從沒見過一貫冷靜的上官睿這樣失去了耐心的樣子,他開口就是說:“你去一趟江城,她一定是要走的,路上不太平,你送送她。”
江城,傅家所在之地。
上官睿清亮的眸子抬起來看他,說:“去快一點,以她的性子一定不會拖的太久。”
馬副官什麽都沒多問,倒是上官睿又說了一句:“她是我一位故人,傅靜之。”
就算再少年老成,到底還是個二十多歲的少年,到底還有兒女情長,隻是藏得太深,平日裏不讓人察覺分毫。
一句“故人”,又親又疏。
讓馬副官格外記住了這個名字。
車廂裏的那一日,馬副官聽到上官睿口中又說出了“傅靜之”這個名字,自然也是驚訝的。
上官睿抬頭看傅靜之。
上官睿在雍城的私宅,中午陽光正好,上官睿親手除了劉仁之後,他摟著傅靜之在這餐桌之前,他的思緒飄散,傅靜之卻是看著她,眸子裏清亮的光因為外麵陽光正好而格外的閃亮。
上官睿看著傅靜之,一字字的開口,聲音好像也籠罩在這樣的溫暖的陽光之下而變得也柔軟了起來,他說:“傅靜之,你太聰明,可這樣的聰明不要用在我身上,我不信還好,要是信了,你日後打算拿什麽來還我。”
他要是不信,他也許還能不至於瘋魔。
可如果信了,她日後再想全身而退他也不知道自己會做什麽。
他現在是放不開,可那時候可能是恨不得毀掉,把這一切全都毀掉了了事。
傅靜之微微一怔,正要答他,外麵馬副官大步過來,看見傅靜之坐在上官睿腿上說話這樣的場麵一時也不知道該不該打斷,可事情緊急,隻能是站在門口的地方假意幹咳兩聲。
上官睿看過去,說一句:“進來。”
傅靜之要從上官睿身上起來,上官睿的手卻攔著在傅靜之的腰間,不許她動。
馬副官進來,站在不遠不近的地方,卻不知道該不該開口,畢竟他說的是軍情要事,這些事傅靜之是不該聽到的,於是言簡意賅:“二少,有重要的事,劉仁那邊果然……”
上官睿麵上沒什麽過多的表情,緩緩放了手,傅靜之這邊起來,上官睿也站起身往馬副官那邊去,腳步忽然又頓了,回頭看著站在桌邊的傅靜之:“你吃過飯再走,要是涼了讓廚房去熱。”
傅靜之說:“好。”
上官睿往樓上過去,走到台階口,忽然又停下來:“待會兒你回家去,該上學就繼續上學,我這邊可能事忙要出去幾日,你自己好自為之,你……”
話卻說到這裏就停了,上官睿沒說下去,徑自上樓。
一句好自為之,又有無限的深意。
馬副官在後麵想著事情,麵上自然是嚴肅,看著傅靜之略一點頭算是打過招呼,腳步匆匆跟上上官睿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