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舉重若輕

  傅靜之看他：“你脾氣不太好，我總是摸不清楚，不像別人那麽好猜，以後相處我可能還是會弄不清，你殺了我也不是不可能，畢竟你是上官少。”


  上官睿很喜歡“以後”這兩個字。


  關係到兩個人未來會捆綁在一起，以後，意味著未來。


  時光那樣殘忍的東西很像一池深不見地的深潭，會把很多人分開，把很多事情湮沒的絲毫不見，可隻要這一刻心裏還有期待，一切就不那麽難過。


  以後，是從現在開始，到未來的時光裏去。


  他伸手出來，指腹輕輕劃過傅靜之的臉龐。


  在這車廂昏暗的燈光底下，她十分的好看，車廂晃動，光影晃動，在她麵上投下晃動的陰影，她的五官本來就是極清秀，現在籠著一層動人的神韻。


  他認認真真的看，她的眼睛裏映著一點微微的光暈，那光暈之中是他的影像。


  這樣看著，就好像她的眼裏心裏都是他了一般。


  上官睿頓了頓，輕聲開口，語氣裏說不上是喜是怒，更多的是平和解釋：“你以後少敷衍，也少用你那些話術順著我說話，不要明知道我喜歡什麽就自己也順著說喜歡什麽，少投我所好……我不喜歡人太順著我，我見的太這樣的人，那樣太假，我不喜歡，尤其是你。”


  傅靜之一瞬間微微皺眉。


  他說的這樣清楚，可她卻是在想，他如果是不喜歡人順著，那……


  那她曾經不就是全都錯了？她根本一直都在揣摩他的心思。


  這樣的揣摩，上官睿那樣銳利的人，到底是看出來幾分？


  她的每一個表情他都收入眼底。


  上官睿卻是柔聲，像是哄小孩子那樣的語氣：“所以你說我脾氣不好，我反而會覺得還不錯，所有事情你都可以攤開來講，我需要有人跟我攤開講所有事情，如果我要一個會猜我心思的應聲蟲，那這樣的人太多了，我用不到。”


  他是在細細解釋給她聽，一寸一寸的把心打開來給她看。


  為了那個“以後”。


  傅靜之想了想才說：“你太敏銳，以後我總說實話，你又該後悔怎麽我說的這樣直白，還不如謊話好聽……”


  上官睿聽了笑，一下子笑意都在眼底綻出來，眉眼都一掃剛剛陰翳的餘韻一下子輕快起來。


  因為傅靜之這樣答話，實在是很像一個小學生乖巧的在對著自己的老師說話，這一次，她一點小心思都不曾存，隻是認認真真在說。


  上官睿說：“那也要實話，你的心思太多，在外麵你說些無傷大雅的謊話我無所謂，可是對我來說，誠實是一個好的品格。”


  傅靜之點點頭，這不算是一個嚴苛的要求。


  這一刻的傅靜之卻不曾知曉在上官睿口中的這個“誠實是一個好的品格”是用多少鮮血多少磨礪之後才得出的結論。


  他需要親近的人對他誠實，是因為他見識過許多的不誠實，同時他也遭遇過許多背叛，在絕大多數時候他都寧願跟所有人都保持一個距離，可他真的敞開心要去接受一個人的時候，他不能接受這個人的不誠實。


  因為這個人在他心裏，他的心柔軟，他隻有一顆心，他怕他的心頭被人插上一把刀，然後他就要痛的把心丟掉了。


  然而這些上官睿都不會說。


  許多事他也寧願是放在心裏，繼續打造那個無堅不摧的人的形象，好像毫無弱點。


  上官睿於是避重就輕：“怎麽這麽醜，不如你笑一笑，我可能會覺得這買賣不那麽虧，不然我現在就後悔了。”


  傅靜之無奈，被他這樣說她竟然也沒什麽好反駁，隻能是說：“哦。”


  有如賭氣。


  畢竟同在人群裏，上官睿才是那個格外出挑的，眉目如畫，臉孔氣度都是一流，如果不是眉鋒總是微蹙著有些凶厲之氣，他就比時下許多電影畫報裏的男星還要更奪目。


  傳說，他的母親有白俄血統，是宛城曾經最璀璨光華的明珠。


  隻是明珠蒙塵，紅顏易逝，這樣的絕色美人辭世的時候才剛剛22歲，年輕暴斃。


  更有甚至，說這一切都是因為上官家的那位夫人手段狠辣。


  ……


  上官睿見她這個反應，登時又笑，笑著笑著卻是眼睛裏變化了神情，貼著吻上她的唇瓣。


  一開始是慢，後來吻的凶厲起來。


  車廂卻是劇烈一晃，外麵傳來尖銳的刹車聲響，兩個人本來在一處，這樣一晃一下子摔向一邊，上官睿眼明手快伸手護著了她才沒讓她磕在桌沿上麵，而是自己胳膊受了一下


  火車汽笛聲音在窗外鳴響，車速顯然是慢下來，是火車快要進站了。


  一切序幕即將開啟。


  上官睿卻沒鬆開傅靜之，幹脆摟著她在懷裏，直讓她坐在他的膝上。


  他這樣需要微微仰視才能看得清傅靜之，他眼底愉悅：“這次你沒帶槍，我也早把槍扔在別處了，可你看這火車都不許我再熱情一點。”


  這樣一刻，燈光搖晃，映的他的眉眼更是動人，尤其是他眼底含著笑的時候，簡直如同春風要吹皺一池春水。


  若是平常，傅靜之會覺得這人輕浮，可這一刻，她沒有立場說他。


  傅靜之說：“來日方長。”


  四個字，寓意深長。


  上官睿握了她的手，細細摩挲：“我聽你說來日方長，心裏自然是喜歡，可我今年21歲，等你21歲大概才能知道我此刻是多鬱悶糾結，後悔沒早點打發他們出去了。”


  21歲，傅靜之有過。


  傅靜之大概知曉。


  平日裏上官睿心思太沉，總讓人忘記了他根本年少這個事實。


  火車緩緩進站，徹底停下來。


  上官睿今日實在是心情大好，甚至在拉著傅靜之往外走的時候還開了玩笑：“那到也不是，我這個年紀就算是早打發他們出去這時間也是不夠，你可不要疑心我有什麽病症。”


  傅靜之全然啞然。


  真是接不上他的話。


  上官睿眼底微微笑意，在走出火車車廂的一瞬抬頭看了一眼前麵的站台。


  站台上有士兵，有電燈的燈光搖曳，外麵空氣微涼，有人站的筆直衝他行禮，一切的一切讓他的眼眸裏笑意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濃重的晦澀，有如一場迷霧剛剛被清風驅散又卷土重來。


  他習慣舉重若輕，習慣談笑，可出了這個車廂，一切就是真實要發生的。


  傅靜之看著他眸中變化，卻是都能夠懂。


  劉仁手中二十萬兵馬，一切會是血雨腥風。


  雍城之中有人即將死於非命，不是他就是其他人，猶如困獸，總要有個角逐。


  一邊是上官睿、鄭振鐸為首的上官家，另一邊是劉仁為首的劉家。


  總要決出個勝負。


  **

  上官睿大婚前夕因為一個女人爭風吃醋的事情立刻在宛城傳的沸沸揚揚。


  這種茶餘飯後消遣的八卦從來都是大家最愛的，何況婚禮帖子都發出去，再兩天就要正式婚禮，所有事情都準備停當，舉國之中有頭有臉的賓客都要到了，忽然婚禮取消那就是丟了天大的麵子。


  劉仁也在宛城，劉宛珍哭哭啼啼尋死覓活，劉仁卻不信，再三打探之後親自帶著劉宛珍往雍城過來。


  “男人在外麵三妻四妾是多正常的事情，上官睿他那樣的人怎麽可能一輩子就你一個女人！他本來就花名在外，你為這點事情跟他大吵大鬧，還找我的部下去為難鄭家，你膽子倒是大了！這樣爭風吃醋別說上官家！連我都會看不起你！”劉仁厲聲嗬斥劉宛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