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無心之人
傅靜之才要說話,忽然被上官睿攔腰摟起,原地轉了兩圈。
上官睿心裏快樂也輕易不願意示人,隻在這一刻流露出來,抱著傅靜之原地轉起圈來,好似尋常年輕情侶之間那樣,親昵而甜蜜。
傅靜之嚇一跳緊緊抓著他的胳膊。
他的胳膊那樣有力量。
他終於是停下來,卻是額頭低下來,抵著傅靜之的額頭,聲音裏喃喃似又怨懟之意:“傅靜之,我都躲這麽遠了,你到底又來坑了我。”
傅靜之拿不準他的意思,低聲說:“你之前不是因為我生氣,而是在躲我?”
上官睿眸子微暗,聲音也牽扯:“我躲你,是因為你這人無心,一個人要是沒有心,其他人還是躲著好。”
可到底最後還是上官睿讓人去山腳下接了傅靜之上山。
傅靜之不會知道的是,馬副官接到底下說有人找上官少的電話的時候,上官睿就在旁邊坐著。
上官睿不但是在旁邊坐著,連同傅靜之從雍城到宛城這一路上,以及在宛城碰了多少壁,他都排了人盯著,他知道的清清楚楚。
馬副官也清清楚楚,然而還是推諉。
馬副官的心思比上官睿簡單,馬副官是真想讓傅靜之知難而退,最好是立刻走了,再別回來,好能讓他心目中的二少早日正常起來,明白娶劉仁的女兒到底有多少好處,不要在這裏困頓不得前行。
一個小姑娘,被這樣推拒的,總會要些臉麵就算了吧。
可傅靜之不走。
礙於上官睿在旁,馬副官也不能再說重話,正在打太極的功夫,上官睿已經在一旁低聲一句:“讓車接她上來。”
那一刻,馬副官心思糾結。
糾結於他跟隨這樣多年的二少到底還是又服了軟,是又服了軟,每次就算是嘴硬可到底都是心軟。
男人的心這一軟,就是再也回不去了。
然而馬副官也沒糾結太久,因為他這邊才吩咐了車子下去接傅小姐上來,格外叮囑了要客氣要十分客氣,司機應了車子慢慢下山去,那邊上官少卻忽然發話,要去狩獵。
這是狩哪門子的獵?
春日裏,樹蔭都沒長齊全,哪有狩獵的道理。
可這些上官睿難道不懂?
上官睿自小的娛樂就是跟大帥來眉山秋日打獵,怎麽可能不懂。
馬副官不能問,不能說,招呼人和馬和狗都準備,宅子裏的其他人也是都懵了,然而上官睿興趣濃,早讓人把他的馬牽來,自己騎裝隻穿了外衣,騎褲都未曾換就翻身上馬,其他人隻得是匆匆都跟著去。
馬蹄聲疾,分花拂柳而去,一輛小轎車沿著盤山公路緩緩過來,上官睿打馬,迎著上前。
所謂躲著,卻是在等人前來,那人來的慢了,他便是著急打馬去迎。
……
山風吹拂,上官睿將騎裝外套脫下來,披在傅靜之身上。
外套滿是上官睿的體溫,暖的燙人,傅靜之回身問上官睿一句話。
她想了又想,還是覺得應當是問一句。
因為她想不明白,到底為什麽?
傅靜之問上官睿:“你既然說我無心,又為什麽願意答應?”
傅靜之問這句話的時候,想了一萬種說辭來辯解。
諸如自己並不是無心,隻是心涼難暖,生性如此,可誰對她好她是明白的。
諸如假以時日,她會試著努力。
諸如今日既然已經達成協議,她無論如何不會背棄。
……
可上官睿眼底是她看不明白的深邃,他的唇角微勾,似乎覺得他即將說出口的答案可笑,可又認認真真,一字字吐落:“傅靜之,你日後就會明白,要論無心,我比你更甚。”
傅靜之心頭微顫,似乎連那暖暖的外套也無法抵禦心裏的寒涼。
這就是上官睿,他年少可是心思老成,別人還在青春年少的年紀,他已經早已把蟄伏當作他的日常,別人莽撞衝動的年紀,他已經一身血海裏撈出來的功勳,有著常人所不能的老辣。
他於你做交易,你心心念念拚力達成,他慢條斯理,一樁樁一件件,最後再告訴你一個真相。
所謂無心,傅靜之是心冷,心無溫度,自然是好像沒有。
而上官睿卻是真的無心,因為人心不能舍棄,他卻什麽都可以丟棄,他那顆心就如同不存在。
上官睿拉傅靜之上馬,在馬上低頭過來吻她的耳際,喃喃低語有如夢話一般:“我們現在就回去,退婚一定有很多熱鬧,許多事開弓沒有回頭箭,你我都應當明白這個道理,我怕你不是真的明白。”
他說的那許多熱鬧,怕是轟轟烈烈,人頭鮮血做鋪墊,無數人命打底。
看他也說“我們”,從今日以後,上官睿和傅靜之,不再是你我,而是我們。
不管傅靜之有沒有心理準備,這都是要發生的必然。
傅靜之說:“我明白。”
上官睿卻是笑,笑的毫無掩飾,因為那輕笑中帶著嘲弄的笑聲就在傅靜之的耳邊,所以她聽的清清楚楚,他就是輕笑出聲了。
傅靜之想知道上官睿為什麽笑。
上官睿卻岔開了話題,低聲說:“我剛才瞧你的臉,可太醜了。”
傅靜之無語。
上官睿這人總沒什麽正形,一時一句認真,下一句就是東拉西扯,又總用她的容貌打趣,她實在是很難體會到他話裏的趣味。
他身邊不缺美人,什麽樣的美人都是有的,環肥燕瘦,她容貌不差,卻不是極豔。
偏偏他格外喜歡說她醜。
上官睿看她不做聲,笑了起來,笑的格外肆意,整個人心情極好的樣子,雙手將她擁在懷裏,策馬前行。
一行人跟在騎馬不遠不近的跟在他們後麵,自然是能聽到上官睿這笑容,互相之間換個眼色,都覺得太陽打南邊出來了。
誰人不知上官家的二少冷漠寡言,下手狠辣。
要說笑,那種欲笑不笑的表情還多見些,或著笑起來笑意不達眼底,全然是在大帥麵前應付。
此刻卻是笑的這樣開懷。
微風輕拂,空氣幹淨清新,誰能想再過幾日外麵會血流成河,人間將成煉獄。
*
上官睿一點都不拖延,當下回去讓馬副官準備回宛城的車,直讓人去給劉府傳話,說這婚不結了,婚禮取消。
然後就跟傅靜之坐火車回了雍城。
兩城並不遠,火車包廂裏上官睿跟馬副官還有幾位傅靜之叫不出名字但是身著戎裝的人秘談,整個車廂一片肅殺的氣氛,跟平日裏上官睿嬉笑的樣子一點都不一樣。
傅靜之在外間,偶爾有人進出,她瞥一眼,從門縫裏看到上官睿凝著眉聽人說話,眉宇之間陰沉可怖。
像極了第一次見到上官睿的時候,他那種生殺予奪又鋒利的氣勢,仿佛一切有條不紊,一樁樁一件件的安排。
倒顯得傅靜之像一個跟此事無關的局外人。
等快下火車,又是夜色迷蒙,一切停當,裏麵人陸續散出來,傅靜之推門走進車廂裏。
上官睿正坐在他書桌後麵的椅子裏,眸子裏晦澀深沉,好像想著些什麽,抬頭看到傅靜之卻是唇角微勾笑了笑:“我發覺跟你的相處之道,就是要按住了你,稍稍一鬆手你就溜走,比泥鰍還滑,不遇到事情根本不會找我,天塌了需要我扛的時候你就自己找來了。”
“我本來不想跟你有這麽多牽扯。”傅靜之開口。
上官睿卻是笑的坦然:“你怎麽這麽愛說實話,就不怕我現在不管這些事了,可是你上門來求我,你這哪裏是上門求人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