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不能娶你
他都覺得可恥了,她卻不放手。
傅靜之在上官睿麵前從來都是極其素淨安寧的一個人,很少露出鋒芒,很多時候甚至都是微垂著眉目根本不想引人注意,唯兩次的主動。
一次是跟上官睿說她小名囡囡,暗示上官睿送禮服的那一次。
傅靜之那時候笑容裏有嬌羞,目光璀璨光華,隻那樣一眼就好像有什麽東西在上官睿的心裏融化。
傅靜之不知道的是,上官睿心裏那一刻的變化。
上官睿那時候心頭生出無端的雀躍來,所有的陰霾一掃而空,想到她跟她姑父那樣委屈求全不過都是虛假,她一定也經曆了許多難堪才走到這一步,他又為什麽要一刀一刀的剜她的心口?
於是那時候她才剛下車,他就已經著急的降了車窗,跟她說諸如要要她跟她姑父說再敢打她主意就小心的話。
上官睿那一日心裏有極其快慰,直接讓司機驅車去了百貨大樓,要城中最大的服裝店的店家一件一件的替他挑禮服,折騰到了晚上9點,最後選中的那件白色小蕾絲的衣服,卻又假意並不在意似的,刻意讓人第二天再慢慢送到李府上去。
這是第一次。
第二次,就是校園裏騎自行車那一次,傅靜之開口主動要上官睿騎車載著她去一邊院子裏再繞一圈。
那一日的微風拂麵,春寒似也都消散,隻留下無邊的軟和暖。
上官睿到底是個年輕人,臉頰潮紅,看著身前自行車橫梁上坐著的傅靜之,想的是這一刻要是能一直延續該多好,外麵的所有爭端都當作不曾發生,隻她這一刻就足矣。
……
唯一可惜的是,這兩次都是別有目的的利用。
如果那兩次是,這一次又是如何呢?
上官睿心裏忽然生出可笑來,笑的卻是自己,他的心裏好像生出的糾纏的藤蔓,複雜的牽扯在一團。
許多事明知道的答案,卻需要再問。
上官睿目光裏是晦澀如同深海的深意,任是誰也不可能猜透他此刻的心思。
他一貫就應該是如此,是少年持重,旁人都覺得陰翳難懂,爽朗不似大帥心思細膩卻跟大帥像極了,他開口,聲音裏都透著說不出都壓力:“傅靜之,你這是在幫誰問我?是你還是振鐸?你知道你在問什麽嗎?”
傅靜之沒答。
她在掂量自己的份量。
她自己到底值得多少。
上官睿看她不答,忽的冷笑了起來,好像看什麽天下最好笑的笑話那樣,轉身過去背向傅靜之,細細的很有耐心的跟她解釋,一樁樁一件件都搬出來講:“我要是拒了劉宛珍,我父親一定會大發雷霆,放著一個劉宛珍隻是在那裏當擺設,我父親和劉家也不會管我的事情,劉家手裏有兵權,是我一大助益……”
然而這樣的話,上官睿輕易並不願意講出來。
因為他是那樣孤傲的一個人,此刻就算他再不在意婚姻,就算隻是個擺設,可他也被人強行按頭委曲求全。
他不願意,可這是最好的,他明白,所以他不願意說。
尤其是是在傅靜之麵前說。
“有了這個助益,你就能再去跟大帥爭到更多,甚至劉仁對大帥的忠誠都可能會倒向你,到時候你們聯手,大帥都要畏懼三分。”傅靜之看上官睿緊繃的背影,替他把後續沒說的說完。
耳旁有風吹過,拂亂了發絲。
上官睿看著麵前的青色山河,眉山是橫嶺的一支,離宛城最近的山脈,山頭交錯,似能延綿到天邊,山間風吹過,嫩色的樹葉發出“嘩嘩”的聲響,好似樂章。
這山河,是最好啊的樂手。
這山河,上官睿有意染指。
可一切太早,他今年才21歲,雖然常年已經在戰場混跡,少時就被父親派最得力的人手教授兵法,從小打槍縱馬,可這一切還不夠,還遠遠不夠。
在這許多各自算計的老狐狸之中,有多少人就等著他一步踏錯便上來將他分食幹淨,他能藏拙,又能藏多久?
掌兵,要能掌,更要手中有兵。
劉仁,就是那個手中有兵的人。
倒像是一場交易,他上官睿要用自己妻子的這個名分去交換一個足夠好的助力,再去爭更大的權利。
這些事,上官睿無所謂其他人知道,可是他會在意傅靜之知道。
上官睿更願意在傅靜之麵前扮演一個無所不能的角色,至少在傅靜之的世界裏,他還能無所不能。
上官睿隻是不能娶傅靜之而已……
傅靜之在想事情,想所謂的身不由己,想劉仁和鄭振鐸之間上官睿會怎麽選。
一個聰明人應當是如何去選。
想她自己有沒有料錯,鄭振鐸是上官睿的兄弟不假,可上官睿的心腸如同磐石,他在那樣的環境之中選擇從來都是功利,他是會放棄鄭振鐸這顆棋,哪怕這個人曾是上官睿真心相交。
心思百轉千回,時間卻不過幾秒,傅靜之聲音極輕,開口卻是問一句:“如果我是為我自己問呢?”
一句話,含義卻深。
上官睿麵上不知道是什麽神色,明明麵前是大好河山,可他眼底卻好像是晦澀的黑夜映在他的眸子裏,翻天覆地。
如果是為她自己來問……
如果她是為自己……
那就是傅靜之為了自己千裏迢迢來宛城,問一句上官睿“能不能不娶劉婉珍。”
上官睿該如何去選。
傅靜之賭的是上官睿這樣驕傲的人,心裏或許有個地方瞧不上這樣的婚姻,更瞧不上這樣委曲求全的自己。
又或者,她傅靜之在上官睿的心裏,確有一席之地。
雖然不多,可當真是有。
上官睿沉默下來,半響也沒答話。
山風又吹拂而來,這一次卻讓傅靜之覺得寒意。
在這樣的寒風之中,上官睿似是歎息了一聲,小小年紀飛揚義氣的他竟然歎息。
上官睿轉身看傅靜之,細細的看她,好像要把傅靜之的每個眉眼都看在眼裏,聲音也是說不出的低沉:“傅靜之,你是不是又誆我?”
傅靜之答:“沒有。”
隻有兩個字,幹脆利落。
上官睿眼底跳動微光,輕聲說一句:“那傅靜之,你知道你打算用什麽來換?”
這世上所有東西都是要用來交換的,在上官睿的世界裏,一物換一物,傅靜之心裏很清楚。
上官睿一開始就把所有的規則擺在了她的麵前。
就如同清楚這個規則一樣,傅靜之同樣清楚自己沒有更好的選擇,她現在還太弱小。
要換掉劉仁,自然要有人付出等同的代價。
傅靜之抿了抿唇,低聲:“我。”
說出這樣的話,她自己心裏也有些虛浮。
一邊是劉仁,手中二十萬兵馬,另一邊是她,一個女子,一無所有。
上官睿伸手出來,好似打量商品一樣,輕輕的抬著她的下巴,細細看她,一寸寸認真看她。
傅靜之心裏覺得不安,他的指腹一寸寸劃過她的麵頰,她低聲又說:“我知道這不是什麽好選擇,可上官少,我跟你保證你這次選擇不會虧,我現在也許還不值一提,可有一天我一定是會讓你覺得榮耀。”
時間仿佛都凝滯在這一刻。
上官睿看著她,眼底漆黑一團,她看著他等他一個答案,可他不答。
末了他忽然一把抱她深深的摟在懷裏,用的力氣之大讓她覺得有些痛了。
上官睿摟緊了她,低低開口,聲音沉靜仿佛一切根本並不值得在意,卻是說:“一個劉宛珍而已,不要就不要了,有什麽了不起,她跟你有什麽好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