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藥沒我的份?
他這廂想著念著的,隻當是不消一會兒沐琉璃便能給他端上璋華苑裏來。
誰知,另一邊煮藥的砂鍋內隻剩下一點藥渣子,被沐琉璃隨手潑進一盆小葉鬆之中。
她撥弄了幾下小葉鬆細細的葉子,正抬頭,幾個府上的男丁正拿了棍棒闖進院子。
沐琉璃提著鍋,轉身就準備回房,卻被那幾個人喊著停下了腳步。
“沐姑娘,你這裏那個叫留墨的丫頭在何處?”
沐琉璃眼中劃過一絲光芒,唇邊露出些微的笑意,竟是叫這些人看得呆了。
“估計是在後院歇著吧?”她的目光落在走廊處還未熄滅的爐子上,不緊不慢地走過去。
一眾男丁在這才如夢方醒,連忙把目光從她那張臉上移開。
笑話,甭管這人是什麽來頭,就看王爺對她的態度,居然隻是因為遭了奴婢輕慢,就要直接將那留墨直接拖去刑堂,按照府裏頭的規矩,這一頓板子少不了二十下。
他們哪裏還敢對沐琉璃有一絲一毫的不尊敬?
沐琉璃正提步上了台階,從堂屋中正走出來一個俏生生穿紅裙的丫頭,見了沐琉璃,眼睛也不往那裏瞥一眼,真正的無視她走了過去。
看見滿院子的家丁之後,留墨頗有些驚訝,隻當做是來抓沐琉璃的。
她嘴角牽起一絲快意的笑容,大家都是貧民賤胚子,憑什麽你可以高高在上,睡在貴客的榻上,還將她呼來喚去的?
“王大哥~你可是一等府衛,今日怎麽來到我們這兒來了?”留墨眨了眨眼,連忙走上前,熱絡道。
她一邊說著,一邊朝著沐琉璃那處看去,心底隱約有著一絲炫耀的意思——
也許你現在是僥幸進了王府,隻不過哪有她交際得廣?這可是王爺那頭的一等府衛,她都可以搭得上話……所以若是有眼力見,就不該惹到她的頭上去。
被她喚作王大哥的那位頗有些為難了一會,才朝著左右使了個眼色。
登時,左右的家丁上前一步,將留墨一把擒住。
留墨那細瘦的胳膊哪裏經得起這樣野蠻的擒拿,當時就疼得嗷嗷叫喚,涕淚橫流。
留墨朦朧著淚眼,隻覺得又驚慌又害怕,有什麽已經超過了她的預料,一顆心直直墜下去。
“王大哥,你這是做什麽?好端端的,你可別逗我玩……”
“你自己做的事,應該心裏清楚,現在王爺怪罪下來了,你也別想著狡辯脫身,一切都怪你自己吧。”
王琰冷冷一笑,笑得留墨滿心不解。
“我不懂,我做錯了什麽?難道不是那個沒臉沒皮的該被扔出府嗎?王大哥,你再想想,別是傳錯王爺的意思了?”
事到如今,還要謾罵一句主子,王琰心裏一驚:“唰唰”兩耳瓜子直接落在留墨的臉上。
瞬間那臉皮就紅腫得像豬頭一般。
留墨腦子嗡嗡叫喚,迷蒙之中還聽得那平日裏在奴才麵前冷如冰山的王府衛,正卑躬屈膝地對著沐琉璃說著——
“沐姑娘,真是對不住,又讓您聽見這些汙言穢語,你可千萬別往心裏去,小的這就帶她去刑堂領罰,姑娘千萬息怒!”
沐琉璃微微頷首,也不看留墨是如何被拖出去的,隻緩步回了屋,臥房內的沐璟安已經熟睡,隻不過不像是安穩的樣子。
屋內灰塵無人打掃,沐璟安的被子也無人想著去掖好。
她回府的時候,那床被子都快要掉到地上了。
這一群丫頭,全部都當沐璟安是個野種,沐琉璃是個大言不慚的村婦,無人真正把她當成過這裏的主子,能敷衍就敷衍,簡直都要騎到她的頭上去。
這下子罰了一個留墨,剩下的兩個丫頭全部都有些誠惶誠恐起來。
不說別的,就說王爺趕著趟來收拾留墨的速度,也該知道這位沐琉璃枕邊風吹得利落了。
她們還是明哲保身,免得變成了下一個殺雞儆猴用的雞。
翌日,天大亮,沐琉璃睜開眼睛。
她體內的神力正運行一周,使得神力與這副身體更加契合。
堂屋內響動著的嘈雜的腳步聲,是丫頭們打水進出惹出來的,正聽得幾個丫頭有說有笑,壓低了聲音的竊竊私語,緊接著就是異口同聲,頗帶著幾分驚慌的——
“啊!王爺……萬福金安。”
兩個丫頭此刻還未梳妝,羞得不肯抬頭,隻盯著蘇照璋那雙雲紋靴一個勁兒瞧。
王爺病體未愈,怎會隨意跑動,還跑到並不是很近的春華苑來?
丫頭們還沒想明白,蘇照璋已然抬了抬手,也沒有計較她們的失禮。
“起來吧。”
雖然她們還沒有梳妝,鬟鬆釵馳的不好見人,此刻也不得不趕緊跟上蘇照璋服侍著。
“你們的主子呢?”蘇照璋進了內室,隻看見沐璟安從錦被之中露出一張紅撲撲的小臉,見著精神氣頗好,不由得也心情大好。
一個丫頭愣了愣,和另一個對視了一下,竟是誰也不知道。
蘇照璋蹙眉,對於她們的反應非常不滿意。
“你們的主子在哪,你們都不知道,那要你們何用?咳咳咳……”
“王爺,您別氣壞了身子,老奴這就讓她們去尋沐姑娘。”陳伯給那兩個丫頭使了個眼色,她們忙不迭地起身匆匆離去了。
蘇照璋用帕子掩了口鼻,但還是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在室內傳了出來。
他抬手,竟是帶著幾個人走出了內室,生怕吵醒了璟安。
陳伯見他臉色慘白,即使捧了一隻禦賜的裝著銀絲炭的手爐,也依舊沒見臉上有一點暖意。
他連聲吩咐小廝呈上一件銀狐鬥篷,低聲勸道:“王爺,你再添一件吧,這晨起的風最傷人了。”
蘇照璋拂開他的手:“你當現在是三九隆冬,還真的備著一件鬥篷。”
陳伯還要再勸,沐琉璃已是緩步走出,看著蘇照璋那張有些發灰的臉,便知自己輸進去的靈氣估計已經被昨日一天奔波就耗盡了。
“穿的再多,哪裏管得了內寒?”沐琉璃一身素淨,臉上也未施粉黛,甚至連笑意都沒有,但就是讓蘇照璋瞧出了天人之姿,不同凡塵的美來。
就好像此人本該是天上的神祗,隻無意落凡塵。
不過他隻是短暫得愣了一下,隨即回過神來,輕輕點頭:“你說的是。”
陳伯倒是有些不服氣,王爺病體虛弱,當然是該穿的暖些。
“那按沐姑娘所言,是有更好的治病之法了?”陳伯說道。
“自然。”
蘇照璋看著掛在她腰間的那枚香囊,忽的問道:“昨日給你的藥材,你可用了?”
“嗯,給璟安煮了一碗,效果不錯。”
蘇照璋:“……”
他心心念念一整晚的藥……居然不是給自己的。
他深吸一口氣,強笑道:“這樣也好。”
沐琉璃偏著頭,眼睫翕動著,頗有幾分疑惑地看著他。
她能感覺到他的心情似乎一瞬間變得不好,但是又不明白為什麽。
人間七情六欲,生老病死,喜怒哀樂,對於她來說,實在是有一點遙遠。
蘇照璋在這裏停留了片刻,隨後沒有等到沐璟安醒來,於是就先行離去了。
此刻正值秋天,晨間的薄霧和清霜帶著絲絲涼意,又似乎籠上了一層白色的紗幕,將一切變得縹緲似幻。
蘇照璋踏著步子,背影極其寂寥。
陳伯落後幾步,悄悄走到沐琉璃身邊,輕聲道:“沐姑娘,王爺可就等你一碗湯藥呢,你怎麽能隻顧著兒子!”
就算是熬兩碗也行啊,可憐蘇照璋秋水望穿,甚至不惜親自踏入春華苑,結果還是失望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