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想法
送走了何紹元和方誌敏，程父臉上漸漸笑意褪去，望著那剛采回來的一籃子的桃子發呆。
“發什麽呆呢，”林彩娟拿來藥酒，催促道，“快把褲腿撩起來，擦擦藥。”
程家旺脫了沾滿泥水和草屑的布鞋，露出了一雙龜裂的滿是傷痕和水泡的腳。將褲腿挽至膝蓋，大片的淤青就暴露了出來。這是程家旺摘桃子時不慎跌倒所致的。
林彩娟心疼極了，拿來藥酒給程家旺揉了揉：“你這腳到了雨天就會疼，悠著點！”
程家旺抽著旱煙，麵色沉重地程母林彩娟說：“暖暖她媽，今年桃子不好賣，我明兒個就不休息了，跟著村裏的劉老二上縣城裏拉黃包車去，得抓緊時間給咱閨女湊學費啊。”
最近幾年的果樹生意不好做，程家村的桃子向來品質優良，但因為地處偏僻，招牌打不響，以往都是農戶挑著桃子趕到縣城裏擺攤叫賣。但今年是因為其他地方的桃子種植戶多了，又是大年，桃子產量過高，家家戶戶都大豐收。桃子滯銷，上門來收的商戶販子才會理直氣壯地將價格一壓再壓。這不，程家栽種的那幾畝桃子快到成熟季節，卻還是遲遲沒有著落。
正是處處都要用錢的時候，因此，程家旺提出要去拉黃包車時，林菜娟沒有反對，接著道：“是咧，是得抓緊湊。我托暖暖的二姨在城裏找了份洗碗的雜工，下個月就可以去上班了。這幾天，我就抓緊把地裏能賣的都賣了，湊多少算多少。”
程父程母的私房話被送完客回來的程暖一字不落地聽到了，程暖朗聲喊道：“爸媽，你們不用擔心，學費的事我有辦法。”
程父大驚，錯愕地瞪大了眼睛：“丫頭，別胡說，你一個小孩子家家的能有什麽辦法！”
程暖可不是一時興起在說胡話，她胸有成竹，有理有據地向程父解釋了自己的計劃。程父聽得一愣又一愣，眼睛越瞪越大。末了，程父咂吧這嘴，愣愣道：“旅遊桃林，這能行嗎？”
程暖信心十足地回答道：“肯定能行！”
要知道這幾天臥床在家，程暖可沒閑著，她私下做了不少功課。
所謂的旅遊桃林，就是將程家村打造成旅遊點，吸引遊人遊玩，然後售賣桃子。
程暖知道，光是靠賣桃子來創收，對老實本分的底層種植戶來說，利潤肯定低。但要是能利用程家村得天獨厚的自然風景，在推銷程家村的山水的同時推銷桃子，既打開了銷路，又打響了品牌，那意義可就大不一樣了。
若是她沒有記錯的話，改革開放已經不止十年了，老百姓的生活水平穩步提高，不少居住在城市裏的富裕人家已經不滿足於簡單的口腹之欲，開始不斷充實自己的空餘時間，遊山玩水，增加人生閱曆。程家村什麽都缺，就是不缺好風景，不缺好山水！
程家二老做了半輩子的莊稼人，安分守己慣了，不敢貿然行動，久久地沉默著。
程家旺抽了半袋子旱煙，最後丟下一句“我去溜達溜達”就出門了。回來的時候，程家旺興奮地滿臉通紅，他重重地拍了拍桌子，朗聲喊道：“暖丫頭，爸支持你，你想怎麽幹就怎麽幹，盡管放手去做！爸想明白了，反正桃樹不會長腳跑了，這桃子賣不出好價格，大家夥的日子都不好過，失敗了大不了繼續摘了桃子扛到縣城裏便宜買了去！”
程父的支持在程暖的意料之中。
有了目標，又得到家人支持，程暖信心滿滿，開始研究起她的桃樹致富之路來。
單是程家一戶人家可實行不起旅遊桃林這個大計劃，程家旺和林彩娟兩口子就開始向村民截介紹旅遊桃林這新項目，幾天下來，還真說動了不少人，其中就包括村長一家。
事關重大，村長的意思是得等過幾天村支書回來，村幹部們在好好商量商量。
村支書方國慶回來的的時候正是八月中旬，第一批桃子已經成熟。方誌敏跟著父親方國慶造訪程家小院，大老遠就看見程暖坐在何紹元身邊，偏頭在同他有說有笑的。
怎麽又是這個姓何的！
方誌敏氣不打一處來，高聲喊道：“程叔，程姨，小暖，我來了。”
方誌敏這一嗓子吼出去，輕而易舉就吸引了程暖的注意。
程暖搬來凳子，笑吟吟請方家父子快些坐，方誌敏不免有些得意洋洋。
方國慶時程家村中桃的老大，又是村支書，威望很高。
方國慶進屋的第一句話就是：“暖丫頭啊，村長已經把事情跟我說過了，但有些地方我這個老頑固不懂，這回來，就是想聽聽你們這些個讀過書的年輕人到底是個什麽想法。”
“方叔你言重了，我也就是有了個想法罷了，能不能實施起來，還得看方叔的。”說著，程暖就將自己發展旅遊業，帶動農產品的想法和計劃和盤托出，聽得方國慶連連點頭。
方國慶是個下鄉知青，為了建設祖國年紀輕輕就放棄了大城市的榮華，來到了程家村，一待就是二十多年。隻可惜今年氣運不好，栽種的桃子賣不出好價格，家家戶戶都很困難，身為村支書的方國慶更是愁得連著好幾晚都睡不著。
困苦之際，程暖提出了可行的賺錢新方法，方國慶感覺籠罩在心中盡半個月的烏雲都散去了，熱絡地和程家人討論發展旅遊桃林的計劃。
再反觀方誌敏，他的表情就很不愉快了。
方誌敏還是對何紹元的存在耿耿於懷，一看到何紹元溫柔款款地看著程暖，方誌敏就氣不打一處來，冷不丁潑冷水道：“計劃是好計劃，可實施起來就沒那麽容易了。且不說遠的，就說說擺在眼跟前的問題。程家村那麽窮，上哪兒吸引那麽多的人過來旅遊？”
方誌敏提出的問題一陣見血，正是程暖暗自犯愁的重點所在。程家村封閉落後，交通運輸，基礎設備遠遠比不上周圍的其他村落，想要發展旅遊桃林，任重而道遠。
“這確實是個大問題。”方國慶神色凝重，“大夥兒都積極發言，談談自己的看法。”
方誌敏有意為難，直勾勾地看向何紹元，逼問道：“何先生是生意人，見多識廣，不知道有何高見？”
林彩娟眼睛一亮，捏著衣角望向一旁的何紹元，用希冀無比的語氣問道：“是啊，你是見過大世麵的人，你有什麽好主意嗎？”
“談不上什麽高見，”何紹元開口，“倒是有個不成熟的想法，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方誌敏心情更糟糕了，本來就是想給一直沉默的何紹元難堪，沒想到對方還真有了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