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楊柳陰陰戲細雨
下了太平山,回到萬大田家裏,發現萬大田沒在家,飯桌上擺放著昨晚的飯菜,一筷都沒動。
白子墨心下奇怪,便去廚房放下了在山上撿到的野兔,他還在沾沾自喜著,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竟然有野兔會自己撞在樹上死掉。
又留下了這些日子裏的食宿費用,這才出了屋。正待離去,遠遠就看見萬大田垂頭喪氣地往家裏回。
忙打了聲招呼,不料萬大田見著了白子墨,頓時來了精神,一路跑回來。
原來他昨晚見白子墨沒像往常一樣回來,以為白子墨在山上發生了什麽意外,於是上山尋了白子墨一整夜,直到現在才回來,還準備去叫多些人一起上山搜尋……
白子墨得知後,心裏一陣感動。他今時不同以往,不禁感慨著,果然仗義每多屠狗輩。
記下這因果之後,白子墨對萬大田拱拱手,隻自己一時貪戀山上美景,誤了下山的時辰。
……
坎離鎮上的李府,舉人李執中在中堂來回踱步,眉頭緊蹙。中堂裏邊的木椅上,還坐著一位道士打扮的中年人,雙目輕合,神情自若。
家裏一個下人進來和李執中了幾句,他聽聞後臉色更是難看,擺擺手,讓下人退下。
不多時,又一個管家模樣的下人進了中堂,李執中忙問。
“可有尋到白大師的蹤跡?”
管家搖搖頭,“老爺,派出去的所有家丁,都已回來,整個上元縣城裏的大鎮鄉,名勝古跡之處都已尋了個遍,不曾有發現過白大師的身影。”
頓了下,又道:“不過在泗水鎮上曾經聽過,有位滿頭銀發男子在一個荒廢驛站裏,口出金言,嚇退了惡鬼。”
銀發,還能口出金言退惡鬼?李執中一聽,不是白大師是誰?
“那定然是白大師無疑,你是聽誰的?”
“據是位去泗水鎮上給人看病的老郎中的,我們去到的時候,那人已不在泗水鎮,的也吩咐了家裏下人去那老郎中的驛站周圍查看過了,但什麽都沒發現。”
李執中聽完,大失所望,坐了下來,對管家有氣無力地道:“再讓人去找找。”
管家應了聲,退了下去。
“李舉人,你口中的白大師若真是位高人,想必行蹤縹緲,也不是幾個下人一時半會便能尋到。那妖人雖惡毒無比,貧道不才,也可替李舉人會他一會。”
中年道士張開了雙目,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李執中何嚐不知白大師那樣的高人,平常人等,豈能找得到,隻不過想盡人事,聽命罷了。當下朝中年道士拱拱手道。
“張道長所言極是,那今夜之事就拜托你了。”
這位張道長,是李執中花了重金,給請到府中的。本就是為了以防萬一,找不到白子墨,也好讓他幫忙,沒想到頭來果真要靠他了。
自從見過白子墨之後,李執中對尋常所謂的高人,多少懷有神棍之感。這回也是迫不得已,隻希望這張道長多少有些真本事才好。
白大師雲遊得真不湊巧啊……李執中感歎了一句。
就在白子墨離開李府不久,李府便遇上了禍事,來這事其實多少和白子墨有些關係。
原來當初李詹泊在那白樺山上中的邪,不是鬼祟作怪,而是一名叫血魔大人的妖人動的手腳。不料被白子墨誤打誤撞,讓蟾蜍三爺給破了他的邪術。
那血魔大人便尋上了門來,直接重傷了李府幾名下人,揚言三日後的夜晚會再過來,要李執中準備好童男童女各五名,如若不從,便要李府雞犬不寧。
李執中雖然家境殷實,可那是祖上傳下來的家產,他本身隻是位讀書人,無法達濟下已覺愧對聖人書,哪還敢真的去幫妖人準備童男童女。不用想都知道,送出去的兒童命運會怎麽樣。
於是一頭派人去尋白子墨,另一頭抓緊請高人前來解圍。李執中也不是沒想過報官,可坎離鎮上的官員捕快有多大的本事,他李執中清楚得緊……
張道士聞言,含笑點頭。一副胸有成竹的神情,讓李執中心下踏實不少。
一整日裏,整個李府如臨大敵,每個人都知道今晚可能有大事要發生,人人行色匆匆……
白風平浪靜,在李府眾人的焦慮中,夜晚似乎比往常來得更快了些。往日熱鬧轟轟的李府,今夜安靜得嚇人。
李執中早便將家中女眷兒童轉移至他處,暫避風險,偌大的李府裏麵,隻剩下青壯男丁。
此時已是四月初,孟夏。
夜裏忽然下起了雨,疏疏細細,李府前庭裏的楊柳被雨風輕拂,微微招搖。若是平常,李執中定要詩興大發,許會吟上一句半句“楊柳陰陰戲細雨”之類的。
這時他隻是低聲罵了句,該死的雨。
去前庭查看一翻後,趕回中堂,和張道士又隨意聊了幾句,分散一下自己的緊張感。
接近三更,那血魔妖人還沒來,李執中心下露出一絲希望,也許是這雨打亂他的安排了吧,不來最好……
“張道長,莫不是這雨來得及時,那妖人路上忘了帶傘,找地方避雨去了?”
張道士聞言,握著茶杯的手抖了一下,到底是個讀書人啊!整想的都是些什麽……
“李舉人笑了,不過如果那妖人不來也好,來了定要他嚐嚐貧道的三味真火。”
李執中也發覺了自己的有些令人發笑。
“張道長見笑了,我這一緊張起來,就語無倫次。”
雨似乎又大了。
李執中站了起來,想去叫家裏的下人先去避一下雨。剛往外走了兩步,就定在了那裏。
黑暗中,一個人影像個鬼魅般突然出現在中堂外麵,整個李府竟然沒有一個人發覺他是怎麽進來的。
“李舉人,我要的童男童女準備好了嗎?”來人陰森森地笑了起來,朝李執中道。著便肆無忌憚地步入了中堂。
正是那血魔大人,一身紅衣裳,怪異於常人的裝束,臉色幹枯。
雖然不是第一次見麵了,可李執中還是被他那樣子給嚇到。一下子就癱坐到地上,張了張嘴,卻不出話來。
張道士見狀,忙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從背後拔出了一把劍,盯著血魔大人道。
“何方妖人,膽敢在我永朝放肆,你若乖乖束手就擒,貧道自會饒你性命,否則就讓你嚐嚐我三味真火的厲害。”
著揚了揚手中的利劍。
“桀桀桀……”那血魔大人聽後,卻是陰陰地笑了起來:“雕蟲技也敢出來獻醜!”
話一完,袖口一揮,一陣大風夾雜著腥臭味朝張道士疾去。
張道士隻來得及將劍橫擋在胸前,豈知一點效果都沒有,那風勁力道奇大,直將張道士連人帶劍都給擊飛了出去。
這什麽情況?張道士腦海裏隻閃過一個念頭,便暈了過去。
“看來李舉人請的幫手中看不中用啊。”
血魔大人望著那昏死在地上的張道士,幹枯的臉上益顯陰森。
李執中麵無血色,嘴唇都顫抖了起來。果然,哪裏有那麽多的高人滿大街跑。
使出了全身的力氣,終於擠出了一句話。
“白大師,救我……”
血魔大人聽了,大笑了起來,“你口中的白大師,又是哪個神棍,哈哈哈……”
嗒嗒嗒……
屋外的雨下得更大。
“嗬嗬嗬……是誰在叫本大仙人。”
屋裏兩個聞聲都往屋外望去……
大雨中,一個消瘦身影緩緩行來,輕輕邁過前庭那道門檻。滿頭銀發,在雨夜中格外刺目。
一手執著包袱,另一手握著一根竹子。在雨中穿行,雨水自動從他身邊掠過,滴雨不沾身。
由遠及近,從雨中走來,屋內兩人都靜靜地看著那人不緊不慢的進了中堂,全身幹幹爽爽,腳下踩過的地板沒有一絲水跡。
“李舉人,近來可好?”
白子墨朝李執中拱拱手,他還沉浸在剛才雨中漫步的感覺中。
其實他在途中,恰好碰上了下雨,便試著調動丹田裏的靈氣,發現真的能讓雨水不沾身,這可把他高興壞了,一路上是哪裏水多往哪走。
李執中何嚐見過這樣的奇跡,聽到白子墨問他,當下也忘了危機未除,渾渾噩噩地道了句,“還好,還好……”停了一下,才想起了血魔大人還在一旁,頓時又是叫了一句,“白大師救我。”
白子墨一進屋,就察覺氣氛不對了。李執中坐在地上,還有那不男不女的紅衣裳怪人。嗯,穿得真難看,品味真差。
“李舉人莫慌,還請先起來。”
血魔大人自白子墨一進屋,早已嚇得魂不守舍,之前白子墨在雨中露的那一手,全看在了他眼裏。知道身前的銀發男子,不是暈死在地上的道士那種神棍,而是真正的高人。
有這樣修為的人,自己知道的也就堂裏的堂主大人一個。
血魔大人越想越心虛。
“在下不知有高人在此,多有得罪,我這就離去。”血魔大人著就想走。
“慢著。”白子墨笑吟吟地看著他,“我有讓你走了麽?”
結合李執中的舉動,加上地上躺著一個生死未卜的道士,再瞧紅衣裳怪人那模樣就不像個好人,白子墨心下一猜也能猜出個大概來。
“閣下莫欺人太甚,雖然閣下修為高深,可得罪了我們百仙堂,對你也沒好處。”
白子墨一聽,心裏就不高興了。百仙堂?沒聽過。我師弟你知道是誰嗎?一條龍……嗯,即將是一條龍,你敢唬我?
“嗬嗬……”正愁沒人可以幫忙試一下自己的修為,白子墨哪會讓那血魔大人離去。舉起竹子,緩緩朝他走去。
“既然閣下執意如此,別怪我不客氣了。”血魔大人色厲內荏。
“雕蟲技也敢出來獻醜……”報應來得好快,也不知白子墨是否知道剛才的事情,將血魔大人之前的話原封不動地還回給他。
血魔大人見那根竹子離自己越來越近,不知怎得生出一股無法抗衡的渺感覺,仿佛整個地間再無它物,隻留下一根竹子。
白子墨握著竹子,對著發愣的血魔大人,輕輕一點,正中眉心。
丹田之上,異象疊生,一直平靜的溪,洶湧猶如怒江,山丘盤動,發出陣陣金石鼎鳴。靈力經由竹子,頃刻灌進魔大人的體內。
原來隻是個武者,白子墨輕笑。不過這人的內力倒是奇怪,夾雜著一絲古怪的毒素……
“百仙堂不會放過你的……”血魔大人慘叫了一聲,一臉驚悚地望著白子墨,接著便仰麵倒在了地上。
白子墨自己也嚇了一大跳,探了一下他的氣息,發現竟然,死了。
失誤失誤……自己也是一時興起,可畢竟對體內靈力把控生疏,沒想到直接將人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