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3用她試試
這裏的人的確不少。
大堂裏,有如石膏像一般站立的老板娘;樓上的八人間裏,擠著受傷未愈的下屬;後院裏,還躺著肋骨骨折的薑年……
對方這輕描淡寫的一句,竟是宣判了所有人的死刑。
慕涼煙緊了緊拳頭。
這,她可不答應。
“我們有我們的規矩,內外的信息必須完全阻隔。一旦出現泄密的危機,或者有意圖魚目混珠的情況,都必須馬上除去。”他的聲音平緩有力,意有所指地說完某句話後,目光落在她身上,“十六會留下處理其他人,你不用擔心。至於你……”
他頓了頓,衝她微微一笑。
在停頓的時候,他的手背到身後,似倒騰了一下,然後又轉到身前,抬起兩個握住的拳頭——
“……你選我左手裏的糖?還是右手裏的?”
他的問題問得突兀又直接,即使臉上始終都是帶著笑,目光也依舊柔和,但慕涼煙很清楚,他這是已經懷疑她了。
所謂的選擇,不過是他的試探罷了。
“真是叫人為難……”慕涼煙輕笑。
她粗略地回想了一下:坐在這裏這麽久,她露出的破綻的確不少。沒辦法,誰叫她畢竟不是真的小小呢!
既然如此,那就索性不裝了吧。
“你要把這裏的人都殺了,這不好吧?”她沒有回答他的選擇,隻是抱著手爐緩緩地站了起來,“他們要是都死了,我也不好交代。”
她活動了一下指骨,靈活有力。身上的寒意因為這個暖爐驅散了不少,她覺得就是把爐子放下了,支撐個一時半會兒也沒有問題。
隻要她能快速製敵就行。
“如果是小小的話……”對麵的人遺憾地歎了口氣,同樣沒理會她的話,自顧自地繼續,似陷入某種回憶裏,“如果是她的話,她會選擇兩隻手都要。”
說完,他鬆開左手。
“啪!”
一根卷著粉紅糖紙的棒棒糖落地,是草莓牛奶口味。
然後,他又鬆開右手。
“啪!”
同樣是粉紅糖紙,同樣是草莓牛奶口味。
慕涼煙順著聲音往下看了兩眼,然後又抬起頭來,正好對上對方的視線,聽到對方的聲音——
“你不是小小。”他開口,說出兩人已心知肚明的事實。
說罷,他的聲音倏地一沉,掃向旁邊的人,低喝命令:“十六,摁住她。”
“啊?”十六詫異地出聲,原本他就沒有聽懂,視線茫然地在兩人之間來回。現在突然來這麽一個命令,他頓時更懵了,“為、為什……”
他的話沒有說完。
因為慕涼煙已搶先行動,按著桌麵猛地借力越過桌子,一掌劈在十六的後頸。把屋內最魁梧的那個偷襲倒,她的勝算也就多一分。
但——
“嘶……”手掌宛如劈在銅牆鐵壁上,堅硬感讓她發出吃痛的單音。
“哎喲!”十六更是誇張地叫出來,一臉委屈地捂著後頸,退開了兩步,悶悶地開口,“小小,你幹嘛打我呀?”
慕涼煙微微怔住。
她不由看了眼十六的後頸,又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掌。
……什麽鬼?
這是正常人嗎?
“你覺得你能打得過三期成品?”正當她困惑的時候,對麵傳來嗤笑的聲音,帶著淡淡的嘲諷,“不要做浪費力氣的事情。”
慕涼煙回過神來。
她抬眼看向一身玄袍的方向,他和她隔著幾米距離,長身而立,孑然以待。
“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她甩了甩發麻發痛的手掌,前半段臉上帶著笑容,後半段臉色驟然轉冷,“叫‘擒賊先擒王’。”
說話的同時,她已繞開十六,直接衝向對麵,撲住了似毫無防備的人。
她的手,掐在他的頸部。
強大的慣性作用下,他連連跌退了幾步,長袍險些絆了腳。
“別動!”慕涼煙低喝著警告,手上的力道也跟著重了幾分,“不識相的話,信不信我下一秒就扭斷你的脖子!”
她說得凶神惡煞,十足的威懾力,讓被掐著的人也不由微微一怔。
“小小你這是幹什麽?”十六在後麵喊出聲,聽聲音似是生氣了,要過來拉她,“你怎麽能這麽對黎先生?過分了啊!”
“站住!”慕涼煙壓根沒有回頭,揚聲就把人喝止了,“你再往前一步,就等著給你家黎先生收屍!”
一句話,身後的腳步果然停了。
“你!”他不敢貿然前進,隻能原地著急。
慕涼煙稍稍鬆了口氣。
但她還沒來得及享受一下“大權在握”的輕鬆感,被她掐住的人,卻突然笑了。
“已經很久沒人敢跟我動手了。”他抬起頭來看她,那雙琥珀色的眸子似乎更加溫和,“……你知道為什麽嗎?”
“我看起來像跟你閑聊的嗎?”慕涼煙冷冷反饋。
說話的同時,她扣緊對方的喉嚨,示意對方在自己的動作下起身。她想把他移到角落裏的柱子那邊,再找個東西綁起來。
但對方卻在此刻猛然反擊,抬手去打開她的胳膊。
她的手掌用力往下一掐,明明按住了他的雙側頸動脈,明明是用了力的,但卻像是花拳繡腿一樣,對他毫無作用。
他就像沒事人一樣,直接掙開了她的鉗製。
下一秒,情勢陡轉——
“十六。”他低喝。
身後的人直接衝上來,像是鋼筋鐵骨一樣,從後麵束縛住了她,然後直接將她按在了桌上。
慕涼煙掙了掙,一動也動不了,她就像是被人體水泥糊住了一樣。
“小小,這是你自找的啊!”十六在後麵開口,嗬斥了一句後,才抬頭看向前麵的人,“黎先生,你怎樣?還好吧?”
穿著長袍的人隻是揮了揮手,然後清了清嗓子。
慕涼煙抬頭去看時,能看到他的頸間有淡淡的紅色,有清晰的指痕……這是她掐到他的證據。隻是,他沒有反應,始終安然無恙。
在她打量的時候,他也向她走來。
“沒人對我動手,是因為跟我動手的都沒有好下場。”清了清嗓子,他把袍子的衣領攏起來一點,遮住了那些紅痕,“你做的這些,對我沒有作用。”
說完這句話時,他正好走到她身前,一手鉗製了她的下巴,另一手移到了她的頸間。
“我沒那麽能扛,你這麽掐我,我很快會昏迷。”同時用力按下頸動脈,大部分人的反應都不會太好,運氣差點的還會直接翹辮子。
慕涼煙急促地喊出來,算是給自己拖延時間,“你就沒什麽想問我的?”
她還打算虛與委蛇,找機會反敗為勝的。
在頸部的那雙手頓了頓,然後,它的主人淡然一笑,客氣地拒絕了。
“不用麻煩了。”他開口,說話的語調平穩,甚至還保持著禮貌,“我自己看吧。”
他的手在她的頸部移動了一圈,正當她覺得他要掐死她的時候,他卻毫無預兆地收了手。然後,那骨節分明的十指又移到了她的臉上,對著她的五官又摸又按。
“沒有人皮麵具,這張臉也沒動過刀子。”他很快得出結論。
然後,他退後一步,又在那身袍子裏掏著什麽。
“這是當然!”慕涼煙咬牙切齒,用力又掙紮了一次,依舊是無法脫困,“這個身體本來就長這樣!”她不是這個身體的原主罷了。
她無法解釋,也無法逃脫,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對方摸索,最後掏出個棕色的小藥瓶來。
藥瓶被保存得“極好極嚴密”——
深棕色的玻璃瓶,上麵貼著危險警示的標簽,外麵還包著一個透明的密封塑料袋。
他把藥瓶放在她麵前的桌麵上,還是掏了一雙手套戴上之後,才開始拆最外麵的那個塑料袋的。
“幹什麽?”慕涼煙的臉色一白,不禁有些慌了。
看對方這架勢,智商大於二十的都看得出來,那瓶子裏裝的絕對不是好東西!光上麵那張警示標簽,要放以前她的製藥研究室裏,也必然是放危險物品的隔間……
這對著她掏出來算怎麽個意思?
“你別亂來啊!”她又用力掙了掙,“我警告你,做人好歹留一線!”她用盡了全力,想著哪怕是把瓶子震到桌子底下去摔了也好。
而這回,還真被她掙動了兩下。
但不是因為她的爆發力,而是十六也慌張了,放鬆了力道,似替她求情——
“有、有毒啊!”十六慌慌張張地喊出來,“小小她不是故意的,您別啊……黎先生,小小她肯定知道錯了的。”
他一邊說著,一邊試圖鬆手。
慕涼煙也幾乎脫身。
但——
“按住!”
一聲低喝,身後的人出於忠誠,再度用力按住。
慕涼煙磕上桌麵,再度動彈不得。
棕色藥瓶的蓋子已被擰開,有一層淺淺的白霧,從藥瓶的小口處冒出來。
這個氣體必然是帶毒素的。
“碰!”
慕涼煙聞不到什麽味道,也沒什麽反應,但是一直僵立在附近,像是石膏像一樣的老板娘,卻在此時突然倒下了。
悶響之後,屋子裏的氣氛似也凝重了幾分。
“很快就會結束的……”他在她頭頂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