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7 他的質問
地上的人挪動著,想趁著他們說話的時候,偷偷溜走。
隻是才剛來得及起身……
“咚!”
後背挨了一腳,他重重地撞在垃圾車的鐵質車身上。這一擊的慣性不小,所以他撞得也狠,腦門瞬間磕出了血,人也再度歪倒下去。
下屬們這才趕過來,手裏還拖著那個半死不活的司機。
“這……”看著眼前的情景,再看傅司城的臉色,眾人頓時猜到了個大概,個個都是噤若寒蟬。最大膽的,也不過是朝慕涼煙瞟兩眼,確認她安然無恙。
“別讓人跑了。”傅司城沒追究別的,隻是掃過撞暈過去的人,“把他弄清醒。”
說話的同時,他已拉上她,往旁邊走開了一段。
“讓我看看。”停腳的下一秒,他便蹙著眉頭抬手,指尖觸上她的頸。他的聲音很冷清,平靜的語氣裏,有克製強忍的怒意,“他要是專業殺手的話,能瞬間勒斷你的脖子。”
“……”這還用他說?她也是老江湖了!
慕涼煙腹誹,但對上那道慍怒的眼神,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配合著他的檢查,隻是在他的指尖微微用力按下時,“嘶”地抽了口涼氣。
他這才收回手:“沒傷到要害,但是喉嚨得痛兩天,淤痕也要過兩天才消。”
“……”用不著他診斷,她自己就是醫生,她還不清楚嗎?
慕涼煙試圖反駁,但對上他的視線時,卻是一陣莫名的心虛……為什麽她有種做錯了事,被檢視審問的感覺?
明明傷的是她自己,卻好像弄傷了他一樣……
“為什麽衝動行事?”他站在她身前,正色詢問。
他高她大半個頭,又逆著光,幾乎完全將她包裹在陰影裏。屬於他的威懾力,也從四麵八方,無聲地壓製而來。
“那個、就……也不是衝動,算誤判……我看到的是那個司機,我想把人拿下再說,沒想到垃圾車廂還藏人……”唯唯諾諾地解釋到一半,慕涼煙倏地清醒。
不對啊!
她又不是他的下屬,慫什麽?
“咳!”她咳嗽了一聲,直接仰起頭來,“就是沒注意,被偷襲了!要是我……”
“你被勒住以後,能百分百脫困嗎?”他打斷她,突然問了這麽一句。
“我……”慕涼煙的聲音一停,剛剛積累起來的那幾分自信,瞬間就焉了下去。
她可算明白什麽叫字字誅心了!
他這提的問題,句句都是往她心窩子上戳啊!
“不能。”憋了兩秒,她隻能悶悶地吐出這兩個字。
剛才她在掙紮中的反擊,雖然討巧狠戾,但終究還是有賭的成分。如果他沒有趕來,她是沒那麽容易脫困的。
慕涼煙咬了咬牙,很想挽回點顏麵:“我也不是那麽容易栽的……”這回真的是誤判,是失誤!
她在心裏大喊,嘴上也想直接說出來,但話到一半,不遠處的地上傳來抽氣轉醒的聲音。與此同時,下屬的匯報也一並傳來。
“傅少,人醒了!”
“好。”傅司城回頭應了一聲,這才總算是放過了她。過去之前,他從口袋裏拿出一包小零食和一瓶牛奶遞過來,“還要不要?”
這是她剛才覺得肚子餓的時候,他替她去拿的。按照她之前的交代,零食和牛奶都不是甜的。零食包裝精巧,牛奶的盒子則還帶著餘溫。
他剛剛離開了這麽久,應該是去熱牛奶了。
“謝謝啊……”她接了過來,但沙啞發痛的喉嚨,讓她暫時失去了食欲。她困擾地撓了撓頭,隻能單手捧著。
傅司城也不強求,他掃了眼她的頸部,又不動聲色地移開目光,隻是叮囑:“你站在這裏,不要過來。”
“嗯?”她一愣。
遲鈍的同時,她已被他扳轉身體,麵向前方漆黑一片的夜色裏。而他站在她身後,扶正了她的腦袋,附耳過來:“不要聽,也不要看。”
說完,他抬腳離開。
………
慕涼煙沒有回頭,但光聽身後的聲音,她便能知道發生了什麽。
血腥、暴戾。
所有她能想象的情景,都在她身後的不遠處發生。
她倒不怕看這種,隻是傅司城的行為,多少讓她有些意外。她以為:他應該是那種高高在上,陰謀策劃、假手他人的,沒想到他還……
挺直接?
或者說,狠起來親力親為。
“我的任務就是將化工廠毀了,沒有別的……”藏在垃圾車裏的人在求饒,口齒不清地哀求著,“我就一個辦事的,不是我主謀的。”
“我沒想殺人,我也沒殺她啊,我就是太想賺錢了……”
“求求你們別問了!那麽大一筆錢,我說了,我的命肯定也沒了……”
“要不這樣,我把錢給你們?還在我賬上,銀行卡我帶著,隻要你們放我走……”
……
求饒的聲音越來越弱,到最後,哀嚎聽起來也不那麽清晰了。
“等等!”慕涼煙在聽到最後一句的時候回身,“卡呢?把卡拿出來!”實在不肯說的話,就隻能查資金路徑了。
隻要不是現金,是通過線上打款,就能反向追蹤。
她快步往前,走到垃圾車旁邊,朝地上的人伸手。雖然此時此刻,地上的這個,隻能勉強看出個人形了。其他方麵,實在太過慘烈。
慕涼煙蹙了蹙眉,雖有些吃驚,卻也沒多少同情。還是那句話——這些人和懸賞她,想要她命的,是一撥人。
沒有誰閑的沒事同情敵人。
“卡、在口袋……”地上的人困難地出聲,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口袋的位置,隻是他已經連掏口袋都做不到了。
還是下屬眼疾手快,把卡搜出來交給了她。
“他沒什麽價值了。”慕涼煙接了東西,蹙了蹙眉,“他不肯說就別問了,找個由頭把他送進去,蹲他個十年八年的。”
不管是殺人未遂,還是投毒破壞,都是重罪。對付這種人,壓根就不需要用私刑,條子就能整死他。
至於傅司城……
他站在兩米之外,頭微微垂著,半張臉都隱匿在黑暗裏,看不出什麽表情。隻是她能明顯感覺到,從他身上傳來的冷厲和嗜殺。
她有些忌憚,又有些心疼。
“我要查一下他的賬號信息。”想了想,她還是朝黑暗中開了口,說不清是什麽心態,“能不能幫我拿一下吃的?”
“哦,好的。”下屬不明就裏地應聲,立馬就殷勤地過來接。
隻是他的手伸到一半,撞上慕涼煙的眼神,動作一僵本能地縮了回去。然後他乖乖後退,減輕存在感地站回角落。
而下一秒——
原本站在黑暗中,如死神一半冷暗難近的人,竟緩緩地走出來。他走向光亮裏,每上前一步,周身的殺意便褪去一分。
終於,他接過那牛奶和零食,溫溫和和地站著,一副斯文並且沒有脾氣的樣子。
而那位前一秒還目光冷寒,充滿警告的慕小姐,也是笑容清淺柔和,動作自然地遞上東西,還露出幾分感激。
……
下屬撓了撓頭,選擇繼續站在角落裏。
“有個賬號,提他的錢比較困難,但查他的流水還是很容易的。”慕涼煙一手拿著卡,一手則掏出手機,打開某個係統查詢。
這種服務,在黑市裏找個入門級的黑客,就能買到。
而正如她所言,卡裏的信息,很快就調了出來——
有好幾筆資金流轉。
有買奢侈品的、有付錢給那個負責開車的同夥的、還有豪賭的資金往來……她翻了好幾頁,才在前麵翻到一筆數額巨大的資金。
打款人是實名的,叫周明。
就是那個所謂的周老板?
慕涼煙勾了勾唇角,又反過來去查那個周明的信息。她有些慶幸,對方應該是第一次做這種事,各方麵都屬於“生手”。
比如:沒有用虛擬賬戶、在黑市發懸賞令和招聘用的是一個號……
種種破綻,終於讓她找到了人。
“這個。”一番查詢,總算有所收獲,屏幕上翻出來賬戶擁有人的基本信息,上麵是一張身份證,有照片和家庭住址。
“還挺巧,就住在海城。”慕涼煙笑了笑,目光卻始終是冷的,“我查查他什麽來頭,我們今晚去找他一趟?”
她倒是想問問:她和對方都不認識,怎麽就費盡心思想殺她了呢?
她換了個搜索頁麵,想輸入身份證號,查詢更多有用的信息。傅司城卻突然按下了她的手,阻止了她的動作。
“怎麽了?”她訝然抬頭。
這一刻,才發現之前已恢複平和的人,此刻的臉色再度陰沉下來,並且冷得可怕。
“我知道他是誰。”他按下她的手機,眉心微蹙,“他是公司剛提拔上來的,海灣區的開發負責人。嗬,想動你的,還真是我手下的人。”
說完,他便放開她,拿出手機撥出某個號碼。
電話通了,但沒有人接,她在這寂靜的空氣中,聽到鈴聲漸熄,最後變成冰冷的機械提示音。傅司城的臉色更不好看了。
他換了個號碼,這回對麵接的很快,他也命令得很快:“把周明叫過來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