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虛與委蛇
慕涼煙跑的是小路。
從停車場直衝的小花園，再從醫院的側牆翻出去……她想以這種方式，避開所有人的注意力，神不知鬼不覺離開。
花園這邊很安靜——
出了這麽大的事，原本遛彎鍛煉的人，早已被疏散離開。而且這個地方光線不好，不適合拍攝，也不會有任何記者過來。
慕涼煙左右環視了一圈，確定附近沒人後，縱身一躍，上了牆。
醫院的圍牆不高，但濕答答的，布滿了青苔，滑得她差點沒扶穩……好不容易坐上去，又蹭了一腿一身的泥。
算了！反正這身衣服早就髒了。
慕涼煙胡亂地抹了抹，正想跳出去，卻被頭頂的動靜吸引了注意力……
是飛行器的聲音！
是那種小型的、速度很快的飛行器！
她警覺地抬頭，果然在漆黑的夜空中，捕捉到閃爍的紅點，接著看到無人機飛掠而過的影子……這可不像是采訪拍攝的無人機！
拍攝的機器要是飛那麽快，能看清個屁！這個，更像是巡邏的機器。
而且，無人機在經過她之後，很快又折回，並且在她上方幾十米處懸停了。
慕涼煙一愣，然後猛地反應過來——
操！紅外定位！
她知道這架飛機屬於誰的了！
心裏爆了句粗口，她就打算往回跳，但已經來不及了，一束刺眼的強光，已經打在她身上。接著幾輛車疾馳而來，在牆外麵停住。
她看到傅司城從車裏下來，急切又緊張。
她看到他的下屬跟過來，在下麵為了一圈。
……眾目睽睽之下，她實在沒辦法往回跳，隻能這麽不上不下地僵著，硬邦邦地跨坐在圍牆上。
傅司城走了過來。
“沒事就好。”他站在外麵，打量了她幾秒後，釋然地笑了。他揮了揮手，示意光線移開，然後朝她張開手，“來，我抱你下來。”
慕涼煙抿了抿唇：身份都公開了，還有什麽好矯情的？就這麽高一麵牆，就她慕涼煙的身手，還用得著抱？
“不用。”她生硬地回絕，找了個角度，縱身一躍。
沒跳到傅司城懷裏，卻還是被他扶住了。
“謝……呃！”慕涼煙正想禮節性地道謝，但還未開口，胳膊一緊，整個人都被他扯過去，抱在了懷裏。
他的懷抱很涼，大衣上帶著寒露的氣息，他的力道很重，幾乎要把她錮進身體裏。
“火那麽大，派進去的人說，沒有找到你……”他附在她耳邊低喃，有慶幸有釋然，“……我差點就等不及了。”
“嗯……”慕涼煙模糊不清地應了他一聲，嚐試著推了推他，卻沒有把人推開，隻是在他的大衣上留下兩個清晰的爪子印。
她的心裏有些沉重，也有些迷茫：他和這一切都有關係，為什麽表麵上還對她一如往昔？是因為當著那麽多人麵的緣故嗎？
不過還是很奇怪，即使他自以為隱藏著陰謀和糾葛，但他現在都知道她是慕涼煙了，這“知道前”和“知道後”，為何也沒差別？
“不舒服嗎？”傅司城很快也察覺了她的冷淡，但他沒往其他地方想，隻是關切詢問，“先上車休息會兒？”
他把她帶向車子，親自替她拉開了車門，“這裏的事情差不多了，我這就安排一下專機，今晚就能回海城。”
“不！”慕涼煙臉色一變，本能地拒絕了。
她絕對不能現在回去！
對她來說，這裏的事情，才剛剛開始——她還沒找到秦霽然，還沒搞清楚是什麽實驗，還沒清除要自己命的隱患……
她怎麽能走？
可她心裏想的這些，當對上傅司城疑惑的目光時，什麽都不能說。
因為傅司城和這一切有關係，說不定也是幕後人之一，她現在把話說開了，和他撕破臉，沒有任何好處。
就光是眼前這堆人……她打得過？
實力懸殊，等於送死。
“……我身上太髒了。”慕涼煙皺了皺眉，隻能找個無關痛癢的理由，“我想找個地方休整休整。”她以此拖延留在楓城的時間。
就差直接給他補一句——
“要不你先走？”
但意料中的，顯然想“甩開”傅司城是沒那麽容易的。他隻是皺了皺眉，抬手看了眼時間，便迅速改變了計劃。
“上車。”他開口，“先去酒店，明天一早走。”
他把慕涼煙塞上車，自己則從另一邊繞了上去。
慕涼煙隻能凝神忍著，伺機而動。
“喂？”傅司城的電話在他坐上來的下一刻響起，他沒避諱，直接按下了接聽鍵。
“傅少，我們找遍了，沒有人。”電話那端的人是個大嗓門，聲音直接嚷嚷過來，宛如開了免提，“剩下的都比對過了，都不是。”
“有其他出口？”傅司城問了一句，目光似無意地往慕涼煙的方向瞟了一眼。
“是啊，裏麵有個房間，房間裏有個電梯，看起來挺老舊的了，居然還能用……”
對麵的人滔滔不絕，慕涼煙聽得很清楚，也聽得反應過來了：他們在火場！就是她剛剛逃出來的VIP區域……
她忍不住抬頭，降下車窗的玻璃，仰著視線往上看：那邊已經全部燒起來了，洶湧的火舌吞噬了幾個樓層，現在整個VIP區，都跳動著駭人的火光。
“我知道了，不用管了。”傅司城在旁邊交代，“把該做的事情做好，撤吧。”
“是！”
於是，一分鍾後，她便看到一架直升機從醫院頂樓起飛。它在火舌蔓延到頂樓之前，迅速撤離了危險區。
他們的車子也緩緩駛出。
慕涼煙遙望著火燒的地方，心裏默默地想：樓上那些神誌不清的人，不知道會不會自己逃走？或者等下救援上去，能救出幾個？
要是死了就太可惜了！
畢竟那些人在VIP區工作，多多少少都會知道些什麽。
然而就在她這麽想的時候——
“轟！”
一聲巨響，那個醫院的高層，突然發生爆炸。巨大的火球從高處射出，大麵積的牆體在瞬間坍塌。
有爆炸的殘餘物從樓上掉下來，似乎是砸向了人群，她隔得那麽遠，都能聽到人群那邊傳來驚恐慌亂的尖叫……
慕涼煙看傻了。
也就是在這一瞬，一隻手從後麵覆上來，捂住了她的眼睛。手的主人從後麵貼上來，將她拉入懷中，並且升上了她那一側的車窗。
“轟——！”
又是一聲爆炸，這回隔著玻璃，聲音明顯小了。
慕涼煙看不到那裏炸成了什麽情況，也看不到那裏的慘烈，但不用腦子想也知道：整個區域都毀了，裏麵不可能有人生還。
“都過去了。”傅司城開口，聲音很輕很淡。
“你做的？”慕涼煙遲疑了很久，忍不住問了這麽一句。她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靜，不泄露自己的任何情緒。
“嗯。”他回答了。
“……”慕涼煙啞然。
她倒不是什麽聖母心理，畢竟上麵的那些人，也幹淨不到哪裏去。她隻是疑惑，這不像是傅司城會做的事情。
她從未見過他進行這麽大規模的……清除？或者殺戮？
這樣的傅司城，令她覺得陌生。
她琢磨不透他了……
………
車子很快抵達酒店。
楓城的五星級酒店不多，這是其中的一家。傅司城來的排場不大，跟著的人也沒幾個，但安排得卻很嚴密。
慕涼煙仔細觀察了：下屬去定的房間，卻不是定的一間，而是包的整層。
這也就意味著，那一層，都是傅司城的勢力，能尋機溜出去的概率接近為零。
“去洗個澡。”傅司城把房卡遞給了她，卻沒有從下屬手裏再拿一張的意思。顯然，他準備跟她進一個房間。
這點慕涼煙就很頭疼了！
等進了房間，她溜走的幾率就更低了！誰都知道，五星級酒店的通風管那麽小，樓層又那麽高……
她隻能把歪腦筋動到別人身上——
“我沒衣服啊！”她嫌棄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一身髒汙，然後又無辜地抬頭，“我先去借一套衣服吧？”
“我叫人……”
“不用不用！”她擺擺手，止住他試圖找下屬的動作，自己往旁邊指了指，“我去借一下就好了，女生之間都很好說話的。”
傅司城點了點頭，沒有跟上來。
慕涼煙清淺一笑，走向前台。她的表情自大方，甚至還朝傅司城揮了揮手，但一轉頭，她便迅速切換了表情……
………
“您好，請問……”前台是個笑容甜美的女孩，感覺到有人接近，她笑容滿麵地抬頭，卻在看清眼前的人時，不由一急，“……您怎麽了？”
站在她眼前的，是個泫然欲泣的女孩。她一身髒汙，頭發也亂糟糟的，她一隻手捂著臉，似乎還是剛挨了揍。
“您需要幫助嗎？”這樣的場景，讓前台的正義感瞬間爆棚。
“我……”慕涼煙依舊是捂著半張臉，咬了咬下唇，怯生生地開口，“姐姐，可不可以借我一身衣服啊？我等下就沒衣服穿了……”
感謝這張好人臉，學什麽像什麽。
她委屈巴巴地一句，立馬就把前台帶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