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他的地方
炫耀到這裏,慕涼煙的聲音一停。
……她以前?
差點不假思索直言——
以前,她遊蕩在社會最底層,什麽黑暗的人性沒見過?什麽虧沒吃過?這世界的惡是除不盡也改不了的,唯一的辦法,就是戰勝它。
以惡製惡,才是黑暗世界的生存法則。
所以碰到騙子無賴之類的,玩反間計、仙人跳,沒有比她更溜的!反正她慕涼煙,有的是能力財力玩死對方。
不信滿大街問問,以前坑到她頭上的,活得慘不慘?
……
但這些,她都不能說。
傅司城還在她身邊,無盡的威脅還未正式露麵。
“以前什麽?”江特助還沉浸在暢快裏,不明就裏地追問。
“以前……以前這種事多了去了,你可長點心吧!”慕涼煙遲疑了一秒,索性先聲奪人。把江特助唬住了,她才繼續開口,“你現在就去找個警局的朋友,把事情辦了,避免夜長夢多。”
正好,支開了他,也給雇傭兵贏取了時間。
江特助不疑有他,應了聲、道了謝,然後掛斷電話。
慕涼煙收起手機,這才尋找傅司城的身影。剛剛在她打電話的時候,他像是刻意回避,走向了另外一個房間。
她找過去——
他在落地窗那裏。
她過去的時候,他正背著她坐著,隨意地翻閱著一本雜誌。雨水砸在他身前落地窗的玻璃上,劈裏啪啦地亂響,卻好像絲毫沒影響到他。
他的視線停留在雜誌上,慢條斯理地又翻過一頁。
“你這樣會把我的人教壞。”沒有回頭,他便感覺到了她的靠近。
“都被欺負了,總要欺負回去吧。”慕涼煙不置可否,“他腦子要是學不會轉彎,以後碰上這種事,隻能當冤大頭。”
說完,她把手機丟過去,正好扔在了他手裏的雜誌上。
傅司城這才合上書頁。
“江涉是個老實人,當初我看中他,也是因為這點。”他抬頭解釋,話到一半又無奈地笑笑,隻是收起手機,“……你教他一點也好。”
慕涼煙沒接話。
她倒不是在乎傅司城說了什麽,事實上他說的內容,她壓根沒往心裏去。她隻是發現,傅司城看書、收手機的,都沒有正麵看她?
即使他抬頭解釋,目光也隻是在她臉上略過,在和她視線相撞之前,就別開了眼。
他在躲她嗎?
如果仔細看的話,還能看到他的耳根有淡淡的紅潤,像是適才來不及褪去的紅暈。所以,不是她的錯覺,是他真的在躲她?
本來,她也有些赧然,有些想躲的,但看到他躲得這麽快,她突然就又坦然了。
慕涼煙失笑,挪揄的眼神瞧過去——
嘖嘖嘖!
一邊躲著她,一邊又賴在這裏看書……他可真是別扭呢!
“唉,傅司城,你不對勁啊!”慕涼煙有意逗弄他,故作鄭重地開口,伸手去捏他的耳朵,“你是不是生病了?”
指尖剛觸及他的耳朵,手腕便被扣住。他稍稍用力一拽,便將她從身側,拽到了身前。
“別鬧。”他低喝,語氣裏卻沒什麽能駭人的威嚴。
慕涼煙自然是不怕這個,他越正經,她就越無賴。在他竭力保持清醒克製的時候,她反而順勢彎腰,往他膝上一坐。
“什麽叫鬧?”她笑意吟吟地問他,說話的同時陡然偷襲,硬是用另一隻手,在他的耳朵上摸了一把,“這就叫鬧嗎?”
身下的身體明顯一僵,然後她那隻“作惡”的手,在下一秒被抓住,精準地扣在她身側。
慕涼煙笑得越發燦爛:“還是這種?”這次她說完,猛地探頭,親了他一下。
隻是角度沒把握好,她這麽倏然出擊,最終隻是吻在了他唇角。
但隻是這一個淺淡的吻,便足以讓他全身緊繃。
慕涼煙隻覺得有趣,這種逗他的方式,她能持續一天,打發這漫長的雨夜。
但——
下一秒被扣住的雙手被拉到身前,他在縛住她的同時,正好也隔開了她的距離,大大地降低了她偷襲的成功率。
“不要因為好玩做這種事。”傅司城終於抬起頭來。他的聲音緊繃且沙啞,眼神卻是鄭重又認真,“有些事情,必須想清楚後果再承擔。”
慕涼煙一愣。
她那衝動好玩的心情,因為他的話,突然轉為了冷靜——
剛才,她的確是因為覺得好玩,才拚命想逗逗他。她沒想什麽複雜的因果,她就覺得,他們彼此不討厭,所以這麽做沒關係。
至於後果……
她之前沒想,但他這麽一提,她突然想得特別深遠。
她已經決定追查三年前的事了,這也就意味著,慕涼煙這個身份,遲早會暴露。一旦他知道了,會是什麽後果?
再者,他應該已經對她有所懷疑,如果在她自己暴露之前,他就追查到她和黑市的關聯,猜到她的身份,又是什麽後果?
前者,他很生氣,他們體麵點分庭抗禮;後者,他很生氣,他們不體麵點爭鋒相對。
但是……
慕涼煙突然意識到:無論是哪一樣,那個時候,她和傅司城都不可能像現在這樣了!這種相處的機會,以後再也不會有了。
“行了,早點睡。”傅司城終於鬆開了她。
在她沉默的時候,他一直都是不發一言地看著她。隻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寂靜的浸染,他的眸色一點點轉為黯然。
他終於鬆開了,想要在她起身後,就此離開。
反而——
“不是因為好玩。”重獲自由的雙手伸出,這回直接攬上了他的脖子。慕涼煙湊近他,近得幾乎和他鼻尖相抵,“我從來不怕承擔後果。任何後果,我都承擔得起。”
她的頭腦很清晰:以後這樣的相處機會就沒了……所以僅存的機會,要好好把握!至少現在,什麽都沒發生,不是麽?
按彼此的喜好先把當下過完,也不過分。
“你……”傅司城一愣。
“你呢?”慕涼煙在他唇上啄了一下,“你願意承擔嗎?”
身前的人一怔,接著,他的吻便落了下來。
………
一陣天旋地轉。
在大腦極度缺氧的情況下,慕涼煙也不知道一切是怎麽發生的——
他們從沙發上到了床上,她的頭發亂了,披散在肩膀上;她的衣服也亂了,皺巴巴地貼在一起。
“我有事情要告訴你……”傅司城守住了僅存的理智,在產生進一步的行為時停下來。他調整著呼吸,試圖攬著她平靜下來。
慕涼煙卻已是不太清醒了。
剛才她的腦子裏是“時日無多,把握當下”,現在她的腦子裏是“要做就要把壞事做盡”……橫豎都是要承擔後果的!
“我不聽。”於是,傅司城那邊隻是開了個頭,她這裏便直接拒絕了。
她反客為主地趴在他身上,有些不得要領地去解他襯衫的扣子。生平第一次,她覺得這個扣子磨磨唧唧,又多又繁瑣……
她想要一把扯了,手腕卻被扣住。
“你確定?”傅司城問她,嗓音還是啞著的。他剛剛才保存下來的理智,意圖把一切事情告訴她的理智,在頃刻之間,就這麽淡化了。
慕涼煙下意識地點點頭。
不過一想,又覺得哪裏不對。隻是她還沒來得及搖頭,這回他猛地一用力,掉轉彼此的位置,將她覆在了身下。
他的眸色很暗,眼底湧動著洶湧的底色。從動作到眼神,都透露出一個訊息——
他會玩真的。
隻是,也就是在他掉轉彼此位置的那個瞬間——
“乓!”
一聲巨響。
房東留下來的那張劣質小床,因為承受不住兩個人的重量,或者是承受不住這樣的動作衝擊力,一條床腿猛然折斷了……
兩人皆是一驚,瞬間就因為重力,都滾到了地上。
“……”慕涼煙好像冷靜一點了。
傅司城同樣怔然了兩秒,繼而失笑。
他在昏暗中調整著呼吸,在她想起身的時候拉住她,附耳過去邀請:“要不,跟我回家吧?”溫熱的氣息,盡數噴灑在了她的耳後。
慕涼煙有片刻的猶豫。
這麽一打斷,她的腦子好像冷靜了一點,但是剛才的思維又好像還在:還是要趁著“有限的機會”,努力“把壞事做盡”啊!
於是——
“好啊!”她抬頭,突然就這麽答應了他。
這一夜,她不想要理智了。
………
天色已經全暗。
慕涼煙跟著他出去的時候,樓下的小混混早就不在了。他們站過的地方有些狼藉,地上散落著幾張A4紙,上麵布滿了紊亂的腳印。
有司機過來接了他們。
慕涼煙有些尷尬:她以為傅司城會自己開車!她還想說,如果要司機特意來一趟的話,還不如直接去附近……
附近有個不錯的酒店。
“傅少,”在樓下,司機替他們開了車門,恭恭敬敬地叫人,“慕小姐。”
慕涼煙牽強地笑了笑,原本不怎麽尷尬的氣氛,突然就覺得尷尬了。
“慕小姐,”司機安頓他們上了車,隻是在開車之前,禮貌又自然地問了一句,“您不帶什麽行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