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 今晚別走
混亂持續了許久。
醫務人員推著平車過來，急急地救走了車禍的傷者，剩餘的記者則是爭先恐後地往裏擠，還想探知醫院的信息。
慕涼煙被擠掉了一隻鞋子。
她光著一隻腳站在原地，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你叫什麽名字呀？”有個小記者走過來，小心翼翼地開口，“剛剛看到你在救人，我想采訪你。你是這裏的醫生嗎？你知道裏麵傅總的情況嗎？”
慕涼煙聞聲掃向對方，一眼就看到了對方端在手裏的相機。
“你拍照了？”她勾了勾手指。
少了一隻鞋，她連半步都不想走。
記者茫然。
“你把我拍得好不好看啊？”慕涼煙又追問了一句，對方才恍然一笑，連忙把手裏的相機遞上來。
“傅總情況怎麽樣？是偏樂觀的，還是不樂觀的？”記者順勢湊過來，和慕涼煙套近乎，“你偷偷告訴我，我給你做一期見義勇為的專訪。”
“嗯嗯。”慕涼煙心不在焉地點頭，手上操作著相機，把偷|拍自己救人的那幾張刪了。然後她往前翻，發現記者竟拍到了那輛逃跑車的車牌。
她默默記下車牌號，然後把照片也刪了。
“喂你怎麽能隨便刪我照片呢！”記者這才發現她幹了什麽，聲音一下子急了，“還給我！你這是在破壞新聞自由！”
手上一空，慕涼煙愣了愣，啞然失笑。
她可是說過不準拍照的。
就這，還敢跟她提新聞自由？
倒打一耙的事她見過不少，但敢“耙”到她身上的，還真是……不知道江湖險惡。
“這有什麽好報道的，讓上級知道我提前下班嗎？”慕涼煙嘟噥，索性順著記者的猜想往下說。她用手肘頂了頂對方，“我偷偷告訴你，裏麵……傅總已經死了，但大家都還隱瞞著，估計明天才會宣布。”
“真的假的？”記者狐疑，“這麽大的事，你這麽容易就告訴我了？”更何況十秒鍾之前，她們還因為照片的事不太愉快。
“怎麽，你不會以為是白給的吧？”慕涼煙的表情比記者更狐疑，她誇張地反問，然後伸出一隻手來，滿臉市儈的模樣，“我賣的可是一手消息！你現在回去發，立馬就是頭條，爆火，你馬上就能成為知名記者！”
說完，手掌還動了動，示意：給錢。
記者這回完全信了。
“謝了啊！你可別告訴其他人。”他被慕涼煙捧得喜笑顏開，摳門地掏出一百塊往前一塞，然後歡天喜地地轉身，去準備他的頭條。
慕涼煙撚著那張紅票子，目送著人離開，心情才稍稍轉好。
她比較期待傅司城看到他自己的死訊後，會是什麽反應？應該會暴跳如雷吧，然後找到那個記者，狠狠教訓一頓。
嘖嘖，真是一箭雙雕！
“醫院的供電恢複了。”顧晚晚幫忙安頓好傷者，小跑著過來，“小小你怎麽一個人在……”話未說完，手上被拍上了一張錢。
“給你的。”慕涼煙大方地奉上不義之財，“回去買宵夜吃。”
“咦？好呀！”顧晚晚開心地接了，她往車子那邊走了幾步，卻發現慕涼煙沒跟上來，“你不和我一起走嗎？”
慕涼煙擺擺手，示意對方先走。
她還想回醫院調查一下：既然供電係統被破壞過，會不會留下什麽線索？還有就是她在地下停車上劃那一刀，對方到底流了多少血，大概是多嚴重的傷？
而查這些，帶著顧晚晚顯然不方便。
“……那你自己小心點啊。”好在顧晚晚也沒多問，她利索地開車走人，隻在經過的時候，搖下車窗叮囑了一句。
慕涼煙點點頭，正想往醫院那邊走……
等等！
該死的！
她忘了叫顧晚晚留雙鞋下來了……
夜涼如水，柏油的路麵一片冰涼。慕涼煙用腳尖點著地麵，一蹦一跳地往醫院走……她打算先去醫院裏麵搞雙鞋。
正門口烏泱泱地圍了一群記者，慕涼煙想繞開。
但保鏢看到她，主動迎了上來。
“小姐，剛才停電比較混亂，您沒被嚇到吧？”保鏢也是有眼力見的，看過傅司城和她吃飯，態度明顯殷勤了，“您怎麽跑外麵去了？”
“我……”慕涼煙搓了搓腳底板，麵無表情，“……找鞋。”
“啊？”保鏢愣了愣，在周圍環視了一圈，壓低了聲音，“現在這邊比較亂，還是回頭再找吧。傅少也不在，要不我先送您回去？”
慕涼煙皺了皺眉：傅司城不在？他果然是追出去了。
“這邊的情況比較複雜，您留下來也不方便。”保鏢抬手，做了個請的姿勢，“我送您。”
慕涼煙遲疑了兩秒，隻能點頭。
她沒有理由留下。
這裏屬於傅司城的“局”，無論她現在用什麽理由，在保鏢眼裏，都太刻意了。她犯不著為了一個可能留下的線索，去犯暴露自己的風險。
“走吧。”
……
保鏢倒是很體貼，執意要送她到門口。
“小姐，今晚的事，還請保密。”看著她進了屋，保鏢還站在門外叮囑，“雖然我不知道您和傅少的關係，但……”
話說到一半，他的手機突然響起，他順勢拿起來看了一眼。隻一眼，保鏢的臉色便陡轉憤怒，他顧不上慕涼煙，當場怒斥出聲：“造謠！媽的找死！”
說完，他轉身就走，氣勢洶洶。
慕涼煙摸了摸下巴，大概猜到是什麽事。她打開手機，果然新聞的首頁，鋪天蓋地的都是傅司城搶救無效、已經死亡的消息。
那位首發的記者，還特意標注了，新聞來源於“醫院內部人員”。
慕涼煙淺淺一笑。
這件事，剩下的，就讓他們雙方撕吧……她又不是醫院內部人員，不關她的事。
她走到書桌旁，開始忙自己的事——
記者拍到的車牌，她查出來，屬於海城的某個租賃公司，這種小型的租賃公司，隻要給夠錢，完全可以不用登記。
她去實地查誰租了車的話，還不如直接問傅司城抓了誰方便。
所以，這線索，目前沒什麽用。
她又看了酒吧各個角度的監控：那邊還未正式拆除，隻是工程隊的人應該去過了，已經在周圍拉出了施工隔離板，有一塊板子，還擋了她一個鏡頭。
想要拆掉地上的，把地下的東西挖出來，估計還得等上好幾天。
所以目前最便捷的方法……就是去磨傅司城？！
這要怎麽下手？
這可太難了！
慕涼煙心事重重地去洗漱，又心事重重地吹頭發，最後愁眉苦臉地往床上一躺……要是線索主動送上門來就好了！
“叩叩。”
門上適時傳來兩聲叩響，聲音很輕，但在這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清晰。
“誰？”慕涼煙猛地坐直了身體。
“叩叩。”
房門又被叩了兩下，然後傳來某個低沉冷靜的聲音：“是我。”
慕涼煙一驚：這是線索真的上門來了？！
她反射性地從床上翻下來，顧不上整理自己的儀容，第一反應就是關電腦、罩望遠鏡，把屋內一切可能暴露自己的東西掩蓋好。
然後，她小跑著去開門：“……你怎麽來了？”
傅司城就站在門外，還穿著之前的黑襯衫，隻是頭發有些亂，麵色也有些蒼白。顯然，之前的那場追擊，他也費了不少力。
但他既然安然無恙，那應該是成功追到了吧？
那她就要磨一磨了……
“我來看看……”看到她穿著一身睡衣好好站著，傅司城才鬆了口氣，“我的人送你回來的？”一邊說著，他一邊踏進屋內。
慕涼煙往旁邊讓了讓，心懷鬼胎，完全是歡迎的姿態。
“是啊。”她應聲，在他身後關上了門，“你拿的什麽？”她這才注意到，他的手上，拿著一個紙張包裹的東西。
她就差直接問，這是線索嗎？
傅司城低頭，展開裏麵的東西：“你的鞋。”這是下屬在醫院外麵找到的，當時情況比較複雜，他忙著其他的，沒顧上醫院外的情況。
等他那邊的事情處理完，下屬才說“找到鞋了”、“人已經回去了”……他想來想去，還是覺得應該過來看一眼。
“這……”慕涼煙的臉色迅速垮了下去。
首先這不是她想要的，再者，這隻鞋經過記者群的踩踏，已經皺巴巴髒兮兮的……她堂堂慕涼煙，會穿這樣的鞋嗎？
她接了，直接往垃圾桶一甩，語氣聽著有些悶：“不要了，都髒了。”
傅司城愣了愣。
看著她負氣的模樣，他本能地伸手，下意識就揉了揉她半幹的長發：“別生氣。明天我賠你新的，好嗎？”
慕涼煙的眉心一蹙。
傅司城的動作同樣一僵，像是後知後覺地發現了自己的失態。可能，是太累了吧？
“那我先走了。”他不動聲色地收手，把這份尷尬掩埋下去，然後轉身便想離開。
慕涼煙急了。
等等，不行！
到手的信息不能飛了，她還沒開始問呢！
她下意識地追過去，雙手擋住了傅司城的去路，但脫口而出的話，竟變成了——
“今晚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