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一章 死的抉擇
風無痕雖在門被踢開時神誌已清醒，瞬間做好了防禦，但這一劍的攻速快得實在不可思議，就在他身形剛作偏頗時，那如貫虹的白光瞬間便到了他的肩胛，噗，一聲裂肌之細響，這一劍竟硬生生穿胛而過，也饒得他機敏偏頗了身子，否則這一劍非刺個透心涼不可。
風無痕一聲沉悶的痛喝，神誌更清，知道對方這一劍本是置自己於死地的，一擊不中定然會再擊，於是咬牙忍痛猛向撲出去，待身子從劍上分離開去，立即就地一滾，迅速站了起來麵敵。
也就在此時，那淩厲的劍氣又衝天而起，再次刺向還未喘口氣的風無痕。
“不要殺他！”電光閃石間，突聽的秦蓁兒一聲急叫，身子猛然如箭般竄起來，合身撲向了發劍的那人。
那人萬沒料到她會奮不顧身救人，麵色大變，急將右臂下撤，於是劍勢陡下，鋒芒驟轉，但此劍去勢太急，餘勢仍然掃中撲過來的秦蓁兒左臂，斯拉一聲，頗賞入肉，拉了一條長長的口子，鮮血淋漓。
那人心中大痛，左臂急抱住她，身子後退幾步，立即仗劍跪地，待看懷中之人的傷勢。
風無痕見秦蓁兒拚死相救，心潮湧動，百感交集，不顧自己傷勢，亦猛撲過來想要看蓁兒傷得怎樣，那人卻頓然抬頭，狂怒失態，長劍揮揚，直指風無痕，厲聲叫道：“滾開！”
風無痕身子一怔，這才看清來人，隻見燈光下，那張臉雖清俊如秋水，卻掩飾不住那令人心悸的狂戾殺氣，在火光的搖曳下使他看起來詭異而陰鷙，如地獄修羅。
有風拂過，風中隱隱飄來來自他身上的一股淡淡的血腥氣，風無痕麵色如死灰，因為他清楚地知道隻有殺人無數嗜血無度才會積累成這股子淡淡血腥之氣。
陸子璈，看來你果成了殺人惡魔武林公敵了！
可陸子璈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沒道理啊，嘿嘿，是了，那些懸賞畫引來了秦蓁兒，自然也會引來陸子璈。可陸子璈，你為什麽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時候來，難道上蒼注定我風無痕這輩子都得不到秦蓁兒嗎？
風無痕失去了最後一點支撐力，終於撲哧跌坐在地。
“蓁兒，你怎麽樣了？”陸子璈焦慮的喊著秦蓁兒，急切地察看她的傷勢，見隻是一點皮肉傷，於是放下心來。但見其胸口大開，胴體大露，立即麵罩寒霜，麵目猙獰起來。解開外衣，遮其身上，然後緩緩的站起身來，瑩瑩的燈光映在俊挺又寡情的臉龐上，以至將他的臉龐反幻出一種古怪的蒼白顏色，那種臉上的顏色是顯得無比冷酷又陰森的，就宛如——宛如地獄來的使者，魔域中的修羅。
“畜牲……”，他咬牙切齒地狠狠罵了句，直視風無痕的雙眸中閃射出一片奇異的寒酷色彩，身形微動間，他手中的劍正待出手時，有一隻蔥白如玉的手掌握住了他拿劍的手，“不要殺他，求你！”秦蓁兒的哀求抖顫而破碎，陸子璈本能地轉首看她，見她蒼白麵容，憔悴神情，點點淚光中俱是求乞之色，不禁心中一顫，但同時立即心痛如絞。
他憧憬著希望，滿懷著期盼如瘋了般苦苦找了她這麽多天，這期間的種種艱辛苦痛，這期間種種九死一生的絕命感受無法用言語來形容。不料找到她的那一瞬間卻看到了他最目眥盡裂的一幕。他要殺了這個畜牲，可為什麽蓁兒要阻攔，而且是拚了命的阻攔，為什麽？
他排除千難萬險見到了他刻骨相思的女人，誰料重逢卻是如此不堪之境，她開口說的第一句話竟是為一個畜牲不如侵犯施暴於她的男人求情，為什麽？難道這個男人在她心裏……
醋意，疑竇，猜忌，憤恨使他的心火陡然燃燒起來，嗜血殺戮的日子早已湮滅了他原本柔情溫潤的秉性，他咬牙嘶聲道：“你放開，如此畜牲，你竟還替他求情，你瘋了嗎？”說著，麵色鐵青地用力抬開秦的手。
秦蓁兒急了，猛然挺身擋在風無痕身前，急辯道：“他罪不至死，何況，他也是個可憐人！”
可憐人？這種小子在她心目中竟如此值得同情之人，那麽自己呢，自己為她吃了那麽多苦受了那麽多罪，她知道嗎？她感受到了嗎？
悲憤已極，陸子璈抽搐著嘶笑起來。
就在此時，風無痕手捂著肩胛傷口掙紮著起身，突然出其不意地摟抱住秦蓁兒，吃吃笑道：“好妹子，原來你心裏是有我的！嗬嗬，我死了也值了！”
秦蓁兒一驚，此時風無痕如此動作如此言語，無疑是將自己往死路上又推進了一步。不禁急切地想掙脫他，誰知，風無痕卻不顧傷口因為用力而洶湧滲血而死命地箍緊了她，使她半點也動彈不得。
陸子璈麵色蒼白如雪，但蒼白中卻含有一抹無可名狀的毒紅——那是一種痛恨過份的毒紅，兩道利刃般冷森的目光死死盯著風無痕，一字一字破口而出，“放開她，這一次我可饒你不死！”
“嘿嘿……”，風無痕吃吃笑著，殘忍地道，“放開她，你以什麽身份以什麽資格要求我放了她，嗯？”
這句話便如一把匕首狠狠插進了陸子璈的心髒。陸子璈身子一抖，刹那間麵色灰敗如死，呆立僵直。
“風無痕，放開你的手！”驀地，一個清朗澄澈的聲音從門外傳來，然後有條淡如白菊的人影出現在了屋中。
秦蓁兒見到來人，陡然身子一顫，情不自禁低喟一聲，“慕容大哥”，莫名的眼淚刷地淌了下來。
慕容秋陡然出現，風陸二人震愕至極，目光緊盯其不放。
慕容秋緩步走至風無痕的麵前，麵色坦然，神情不驚，輕緩而淡然地一字一字又道了遍，這一遍卻分外地謙謙有禮，“請你放開她！”
風無痕認識慕容秋，但他卻不知他與秦蓁兒之間的關係。見他如此，不禁嗤的一聲哂笑道：“慕容公子，你又是哪一根蔥？”
“她是我的未婚妻子！”慕容秋輕輕笑了笑，笑意如禪，然後他淡淡的道了句，恬淡的聲音仿佛不經意間露出了早已成事實的確鑿肯定。
此言一出，陸風二人麵色巨變，齊齊死死地盯著慕容，目光中盡是難以置信的猜忌與震驚。
“哈哈……”風無痕驀然大笑，嗤笑不迭地道：“又是一個做夢之人！”
慕容笑笑，不以為意，目光卻溫柔如水地看向秦蓁兒，那眼中柔情如煙似霧氤氳纏繞，顫人心弦。
很明顯，他這是在向秦蓁兒求證。
所以，所有人的眼光都不由自主地聚焦在秦蓁兒臉上。
秦蓁兒臉色瞬間蒼白如紙，悲戚痛楚仿佛將她生命中逝去及未來時光裏所應負荷的質量全匯集了，她幾乎不敢看陸子璈的眼睛。那雙眼睛裏盛滿的震驚，不安，恐懼，痛楚恍如有一把極具耐心的刀細致地割著她的心。
但她不得不要麵對這雙眼睛。讓她錐心刺骨的抉擇與舍棄的時間終於到了。這是她最害怕的時刻，所以她不願與慕容一起行事，盡量避免與陸子璈見麵，為的便是逃避這她恐難承受的時刻。但是今晚，今晚老天爺還是殘忍地將他們都聚在一起，無情地逼迫她作出決定。她知道，她再也逃不掉了，再也躲不掉了。
淚流如柱，身體狂顫，她悲泣如血地霍然將眸光死死糾纏上陸子璈，眼裏盡是如泣如訴之語。
為什麽，為什麽你當初不排除重難拚死也要與我在一起？早知今日當初為什麽你要另娶賢女斷我情絲，使我絕望？為什麽在我最痛苦無助最需要你的時候你不在我身邊？為什麽我今日有了歸宿，你竟又突然棄家尋找於我？為什麽，你不再安於天命，過你該過的日子？
是的，我知道你愛我入髓，刻骨銘心的愛使你最終背叛了陸家選擇了我，可是，陸大哥，晚了，一切都晚了！有些事情，錯過了一時便是錯過了一輩子！你我情意雖在，但早已物是人非了。你非當初之意氣奮發，溫柔綿情陸二公子，我已非從前純潔如水的女孩。宿命如此，縛繭難掙。緣分如水，聚散無痕。
認命吧，陸大哥，散了吧，陸大哥！也許沒有了我，才是你的解脫，才是你新生活新人生的開始！這半年來我累你太深，你所有的苦痛與不幸皆來自於我，我是罪人！
恨我吧，陸大哥，我希望你恨我，恨我入骨，因為恨一個人遠比愛一個人輕鬆的多。
深深的吸了口氣，秦蓁兒匯聚了全身所有的力量壓下了心頭如潮湧的情緒。然後她閉上了眼睛，她知道，她若看著陸子璈這雙眼睛她根本沒有力量說得出抉擇的話語。狠狠地咬了咬嘴唇，有股血腥味滲入她的口中，抿著這口血，她緩緩地，靜靜地，卻分外鏗鏘有力地一字一字道：“是，我是他的未婚妻！”
此言一出，她就覺與她緊身相貼的風無痕的身子激烈的一顫，然後箍住她的雙臂瞬間失去了所有的力量。
而就在此時，她就覺身子被人一拉，便撲入了一個溫暖而堅實的胸膛，不用睜眼抬頭，她也知道那是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