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成婚前夜
“若是雙數,就是我輸了,我便答應你做一件事,無論是什麽事。若是單數,便是你輸,同樣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無論是什麽事!”灼灼的雙目膠著於藍霽兒的雙目,有種不容抗拒的壓迫。
“好!”藍霽兒點頭。
月羲鬆開了手,並肩與藍霽兒一起一個花瓣,一個花瓣數數。
“……五十八,五十九,六十,六十一……”所有的花瓣數完,竟然真的是單,月羲眼睛笑成了彎月,“丫頭,你輸了!”
藍霽兒微微嘟起了嘴,顯得有些泄氣,這霎那又恢複了從前的幾分性情。然後她抬頭看向月羲,問道:“我輸了,哥哥要我做什麽事?”
“丫頭,真的什麽事你都肯答應嗎?”月羲捧起她的臉,一雙黑眸中如水似潭,深不見底。
受他這眸子蠱惑,她心頭薄有異樣,但依然鄭重地點頭。
月羲低低喟歎了一聲,輕輕將她摟進了懷中,“丫頭,你累了,我們——成親吧!”
輕柔一語,似投石在湖,霎那間波紋泛濫。藍霽兒輕輕地顫栗著,細細反芻著這句話,忽然眼淚洶湧而出。
是的,她累了,好累好累,所有的付出甚或生命她都毫無保留地拿出來了,身體再沒有一絲一毫可以繼續走下去的氣力了,應該,應該停下來需要一個愛她護她的良人,一個溫暖棲息的家了。
“你願意嗎?”月羲輕顫著問她,從前他說家仇未報,邦國未複,他無以為家,他羞以為家,他恥於為家,但是直到知曉那一夜藍霽兒為救他的決絕與剛烈,直到聽到耶律徵毫不留情嘲諷他說他已經沒有資格保護藍霽兒之時,他忽然心如鞭笞般地醒悟,他若再不執起藍霽兒的手讓月老將紅線綁住,他恐怕將失去這份總是如黑暗中溫暖他心的愛情。
“好……”藍霽兒點頭,伏在他的肩頭,語聲哽咽,才說一個字,便泣不成聲。
經曆生死,失而複得,沒有比他們更能體會到彼此的珍貴,結合才是愛的升華。
“屋外風大,丫頭,我們回去吧!”兩人相擁良久,月羲柔聲道。
藍霽兒輕輕點頭。
月羲俯身憐惜輕抱起她,廣袖垂落時裏麵一片花瓣悄然落地,混入了滿地狼紅,倏爾不見。
聽到婚訊時,耶律光的眸閃過一絲悲傷的陰霾,但是很快他笑得一臉燦爛,拍著月羲的肩膀說恭喜,一切結婚事宜由他來操辦。
月羲笑著道想把婚事辦的低調而簡潔點,畢竟在望夏名義上他與藍霽兒是兄妹,更重要的是公主總是纏著他不放,耶律徵對藍霽兒虎視眈眈,他不想節外生枝。
月羲眯眼享受地看著站在窗前試嫁衣的藍霽兒。
窗外,冬日初晨的陽光透來,溫馨而恬靜,一圈一圈光暈,一個又一個重疊在一起,交輝在藍霽兒嫁衣上繡著的金絲鳳凰,金光閃閃,似振翅欲飛。
順著那金鳳凰,月羲看藍霽兒的臉。見她低眉垂睫,順應著侍女的服侍,仿佛這是她該竟的命運,乖巧而恬淡的竟看不出一絲喜色。
月羲心裏一沉,揮退侍女,上前輕托起她的顎,迫使她的低順的眼對他灼痛的眸,“為什麽不高興?喜服不好看嗎?”
“哥哥……”藍霽兒忽然顫聲地叫道,眼波內淚澤而現,“我們真的能成親嗎?”
兩次婚姻,兩次荒唐,這一次,這一次她是真的想嫁,可是不是也如那兩次一樣,都是她人生裏的可笑的插曲呢?
“丫頭!”月羲大慟,緊緊摟住她,哽咽道,“不要瞎想,隻要等到明天,明天,你便是我的妻,我便是你的夫,我們牽手一生,白頭偕老!”
“嗯……”藍霽兒情潮洶湧,用力地點頭,悲淚濡濕了月羲肩。
“嗯哼,我說,卿卿我我能不能留在明天洞房裏?”身後響起一個重重的鼻音,耶律光欠扁的取笑聲隨即而來,藍霽兒臉一紅急忙掙開月羲的懷抱。
“咦,怎麽哭了?出嫁的那天才有哭門子的,難不成現在在練習?即使練習也得抱著我哭呀,我好歹才是你娘家人嘛!”說到最後,竟然一臉哀怨起來。
藍霽兒臉紅著啐了他一口,轉身跑進了內房。
“不好意思,不是故意打攪你們的,隻是外麵有人找你!”滿意地看著藍霽兒羞紅臉逃走,耶律光轉身過來拍了拍月羲肩膀道。
“哦,是誰?”月羲順口問了句。
“他說他叫紫夜!”
月羲身子一抖,驟然變色,“你說什麽?”
耶律光奇怪他為何這種表情,驚訝道:“他說他叫紫夜,從穎京而來。”
一棵蒼勁雄偉,針葉蒼翠的鬆樹下,一個白衣少年迎風而立。
金黃的陽光透過針葉傾灑在他臉上,鍍亮了他年輕朝氣的臉龐,明媚了純潔澄澈的眼,他深深地看你,仿佛佛前的琉璃燈,瞬間清明了你的心。
“月羲哥哥!”見到月羲出來,他燦爛一笑,若漫天星子落入其眼,然後歡快地打著手勢叫他。
那樣的神態,那樣的動作,透著多少年來熟悉親切的氣息,月羲立即可以斷定,眼前這少年絕不是小妖青陽,而是與他從小一起長大的弟弟紫夜。
可是,這身體明明已被那小妖青陽占據,怎麽再次相見又成了紫夜?猛想起那夜那小妖口含憶前塵雙手向他施法,誰料被藍霽兒胸口的符咒彈了回去,他在昏迷時正好吞下了憶前塵,該不會這憶前塵陰差陽錯地抹去了青陽的記憶,恢複了紫夜的記憶?
“月羲哥哥,你是不是被我嚇到了,我沒死,我又活著見到你了!”見月羲一臉驚悚遲疑,紫夜急切地打著手勢。
“你能告訴我,我這手上的傷是怎麽來的嗎?”麵對他的急切的解釋,月羲波瀾不驚,而是輕輕托起他的右手掌心,那裏有一個月牙兒型的傷疤,淡淡問道。
“這傷是小時候你教我做風箏時,我不小心用剪子戳到的,怎麽,哥哥問這個做什麽?”紫夜詫異道。
“夜兒,真的是你!”月羲終於大慟地叫了一聲,上前緊緊摟住了他的肩頭。
“哥哥……”紫亦夜悲喜泣淚。
“夜兒,你終於又是你了,老天是公平的,它又把你還給我了!”月羲帶淚地笑道。
“是誰來了?”屋中忽然一聲清脆嬌語,倆人鬆開回首,就見還沒來得及換下嫁衣的藍霽兒,如一朵盛開的火蓮輕盈地站立在門口。
紫夜的瞳孔突然團痙,然後輕緩放開,漣漪起了恍惚的迷離。
“藍姐姐……”迷離倏然散開,嘴角勾起一抹燦爛的笑,他緩緩打手勢喚她。
熟悉的氣息撲麵而來,藍霽兒渾身一顫,“你是小夜子嗎?”
“是,我是小夜子,大難不死的小夜子!”紫夜笑,笑著悲涼艱辛。
“丫頭,還記得那夜小妖青陽吞下了那憶前塵嗎?這憶前塵竟然抹去了他的記憶,複蘇了夜兒的記憶!”一旁的月羲急忙給她解惑。
“生命原來是這般奇跡!”藍霽兒含淚欣慰地笑,伸手握住紫夜的胳膊,用力地握。
“你,為什麽又穿著嫁衣?”遲疑了一下,紫夜終於打手勢相問。
“我們明天要成親了!”月羲輕輕握起了藍霽兒的手,望向她的目光溫柔而甜蜜。
成親?紫夜的眼忽然間有了一個空空黑洞,黑洞裏有呼嘯而來的鬼魅。但這黑洞倏然被星輝填滿,“恭喜,有情人終成眷屬!”他笑,用力打著手勢,真誠至極。
“我真的很高興你能參加我的婚禮!”月羲右手握著藍霽兒,左手又握起紫夜,幸福滿溢地笑,沒有一絲一毫的造作。
習慣了虛假的笑,但今日這一笑,卻真正發自內心的笑,似乎把畢生的光華都傾付此中,璀璨耀眼地令人挪不開眸。
起更了,朔風吹緊,打在窗戶上發出嗚咽之聲,恍如鬼哭。
藍霽兒一個人打著燈籠往後院來。
腦中不由得想起日間,紫夜用那雙大大的眼睛幽怨地看著她,對她說,“晚上能來後花園嗎?我有話跟你說,明天你就嫁人了,也許就再沒有機會了!”
心似被柔柔地一戳,藍霽兒不忍心拒絕,輕輕地點了點頭。
後花園中樹影重重疊疊,幽深寂靜,頗有一種壓製恐懼。
“小夜子,小夜子!”藍霽兒呼喚。
鬆濤陣陣,冷風傾骨,卻無人應答。
“小夜子!”藍霽兒更害怕了,聲音都發顫了。
就在這時,陡覺腰中一緊,一具身軀如藤蔓般纏了上來。
“啊——”藍霽兒尖叫地出半聲,一隻手就捂上了她的嘴。
“讓我就這樣抱你一會可以嗎?”耳邊響起粗嘎怪異的聲音。藍霽兒的恐懼的心鬆弛下來,日間吃飯之時,藍霽兒突發奇想,青陽的靈魂棲息在紫夜的身體裏時能開口說話,那麽現在恢複記憶的紫夜一定也能說話。因為現在青陽的靈力依然在,隻是紫夜不自知,習慣性地打啞語。
於是整整一個下午,藍霽兒拚命地啟發紫夜發音吐字,結果紫夜真的開了口,雖然聲音難聽,但對一個啞人來說,這是世上最偉大的奇跡。
正思忖間,紫夜灼熱的吻忽然落下,在藍霽兒的頸上輾轉吮吸。
藍霽兒渾身顫栗起來,那種酥麻的陌生湧流瞬間流竄她的四肢百骸。她大驚失色地掙紮,輕喘地叫道:“小夜子,不可以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