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烤成乳豬
曖昧如點了的檀香,冉冉而起,繚繞人心,藍霽兒麵若紅蓮,渾身虛軟發熱,小腿都微微開始發抖。
“對不起,失禮了!”耳邊聽得耶律徵壓抑著咳了一聲嗽,然後低低一語,語聲清明,謙謙如玉,聽不出半分不妥。
藍霽兒暗責自己倒是胡思亂想了,於是想極力平撫自己的情緒。忽然鼻尖縈繞起一抹清涼若雪的氣息。聞著這股氣息,藍霽兒騷亂的心便菩提般清明起來。
“出來,給我出來,再不出來殺了你們!”腳步聲沉重如石,一下一下仿佛踩在人的心膜上,那憤恨如狂的語聲,即使看不見也可以想象到那黑衣刺客猙獰如獸的臉。
平穩的心複又急劇跳動起來,藍霽兒懼色滿麵,心裏清楚這黑衣刺客是真怒了,方才尚沒有殺人之心,現在卻不一定了。
翻箱倒櫃,座椅倒地,劍光霍霍,布葛刺裂,黑衣刺客瘋狂地一寸一寸搜索,聲音越來越近,終於他站立在了他們藏身之處,狂亂粗喘的呼吸透過空隔的牆清晰可聞。
心跳得幾乎要裂腔而出,藍霽兒全身發顫,像一根緊繃到極致的弦,一觸即可斷。
一隻細骨盈瘦的手輕輕握住了她的手,掌心溫熱棉軟,將安定而撫慰一點一點傳入藍霽兒的心裏。
“咚咚……”牆壁發出空洞的響聲,顯然是刺客在試探著尋找密道夾牆。
“出來,我知道你們躲在裏麵!”果然聽得黑衣刺客咬牙切齒地叫道。
藍霽兒身子一顫,忽然間發現,這咬牙切齒的語聲仿佛似曾相識。
“再不出來我拿劍捅進來了!”惡毒的一聲威脅,透著深深的煞氣。
手與手緊握,發顫,卻異常堅定,藍霽兒身子也隨之挺直如峰,一股直麵
生死的勇氣奔騰於她激越的血液裏。
終於豺狼沒了耐心,隨著噗的一聲,劍透入牆,直刺了進來。
再有直麵生死的勇氣在這劍刺向她的一瞬間,藍霽兒也魂飛魄散。(藍霽兒正麵麵牆,耶律徵從其背後相貼藏身,所以這一劍刺來首當其衝的自然是藍霽兒。)
就在這時,握住她的那隻手突然鬆開,隻聽得一聲可怖的血肉割裂之音和著身後低低的痛吟響起,驟然間震顫了藍霽兒的心。
黑暗間雖然看不見,但是直覺卻讓她知道,耶律徵竟然用血肉手掌用力握住了刺向自己的劍身。
溫熱的血開始滴落,一滴一滴滴在了藍霽兒的手背,心如被一隻無形之手狠狠攥緊,藍霽兒渾身觸電般地麻涼。
素不相識的人竟然血肉之軀救她,而且是這樣一個孱弱的病人,實在讓她震撼地靈魂都在顫栗。
刺客陡覺劍身受阻,欲抽出再刺,誰知一用力哪裏抽得出來。
血肉割裂之聲再次響起,耶律徵的身子開始發怵輕顫,血蜿蜒匯成小溪,淋淋瀝瀝灑在藍霽兒手背上,衣衫上……
“求你放手吧,求你……”藍霽兒終於哭了出來,氣吞聲咽地哀求。
“不,不行……咳……咳……他若再刺來第二劍……保不定會傷害到你……”痛聲伴著急促的喘息,急劇的咳嗽,揪緊人心靈,研磨人神經。
“不要啊,你的手會廢掉,再不能彈琴的……”藍霽兒大哭叫道。
出鬼了!黑衣刺客低低咒罵,幾經用力相拔,居然拔不出來,一個病秧子竟然有這樣不要命的蠻勁,實在出乎意料。
驀地,光熾大亮,一股灼熱的氣流隨風衝蕩過來,黑衣刺客一驚,下意識回首,就見身後帷幔不知何時竟起火了。
不好!如此高樓若燒起來,那在京城裏簡直如同一個醒目的信號燈,不消片刻,全城的護城兵就會蜂擁至此,自己到時就是插翅也難飛。
思之至此,立即鬆開劍把,撲過來救火。
然而這佛樓年久失修,已經腐朽不堪,一經被火焚燒,極其旺燃。黑衣刺客雖竭盡全力救火,依然撲不滅這經帷幔已經燎燒到窗欞庭柱的火舌。
“啊……外麵起火了!”躲在夾牆內的藍霽兒也感覺到了那灼熱的氣流,聽到了焚燒的吡啵之聲,不禁大驚失色叫起來。
“我們有救了!”語聲低柔,卻分外鼓舞人心。
“你的手怎麽樣了?”藍霽兒急切問道。
“沒事……”似感覺到對方勉強一笑,直纏怵她的心。
哐當,一聲巨響砸在牆上,巨大的音波震耳欲聾,“狗男女,給我出來!”刺客嘶聲大呼。
然而依然沒有動靜。
“不出來,哼哼……”刺客惡毒地冷哼,忽然轉身將燃燒物開始堆放牆下,“我先燒死你們,看你們還出不出來!”
薄空的牆很快烤炙,滾燙滾燙,開始烙人肌膚。
“怎,怎麽辦?”藍霽兒大駭著顫聲問道,這薄薄一牆根本抵擋不住外麵熊熊大火,轉瞬間便可被燒穿。
“還能忍耐會嗎?”耶律徵嗓子依舊幹淨,聽不出一絲紊亂的顫音。
“嗯!”藍霽兒顫聲點頭,不知為什麽對方的聲音總給她一種安定的力量。
牆壁顏色由黑逐漸變成微紅到火紅,汗已經如雨而下,滴落在牆板上發出呲呲之音,淡淡似無的白煙嫋嫋升起。
“呃……好熱,好燙……我……烤熟了……”熱浪陣陣,溫度高熾,藍霽兒已經被烤得暈暈乎乎,胡亂扯著衣衫,意識開始進入迷亂狀態。
“姑娘……”身後耶律徵的語聲那麽遙遠,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
然後有一個清涼的身軀從前覆蓋上來,那種感覺仿佛飲了六月裏冰鎮的葡萄酒,遍體通涼。
藍霽兒近乎癲狂地拚命攫住這具身軀,如鬼魅吸食人氣般拚命汲取它散發出來的這份清涼。
當打開暗室時,月羲就看見了這樣一幕:衣衫裂碎,幾欲赤裸的藍霽兒如藤蔓一樣死死纏住也同樣裸著胸膛的耶律徵,曖昧而香豔地幾乎令在場所有人流鼻血。
耶律光從沒見過月羲會如今晚這般可怕,一向和醺如春風般的男子瞬間化作了寒氣逼人的冰刃,一雙本來總是瀲灩如春水的眸子更化作了冰凍三尺的寒潭,“放開她!”跨立在耶律徵的麵前,冰與冰相碰撞的語聲,寒栗人心。
冰霧的清眸抬起,看似慵懶而孱弱,卻洶湧著暗流,但就這一瞬間,耶律徵緩緩閉上眼,頹然倒在地上。
月羲搶過藍霽兒,將她緊緊裹進披風,冰瓷著臉,快速離開了現場。
“大哥,大哥……”耶律光眼尖,望見耶律徵手上有傷,傷可見骨,猶自流著鮮血,不禁大吃一驚,急忙抱起他飛奔,邊跑邊急喝道,“傳太醫,傳太醫……”
“火,火……”藍霽兒囈語在噩夢中,終於驚醒坐起,發現自己滿頭都是冷汗。
“丫頭……沒事了……沒事了……”有人過來將她抱在懷裏,輕拍她的背,溫柔撫慰。
“月羲哥哥……火……好大的火……”藍霽兒驚魂未定,有些語無倫次。
“火被撲滅了,沒事了……”
“撲滅了?沒事?”
“沒事了,真的沒事了!”
“哦……”藍霽兒長長地舒了口氣,忽然想起了什麽,急忙問道,“他沒事吧?”
“他是誰?”月羲語氣忽然開始清冷起來。
“就是救我的那個耶律殿下!”藍霽兒急道。
“他沒事,隻是手受了點傷!”月羲淡淡地回答。
“不是一點傷,是很重的傷。是他用手拚死抓住了刺客的劍,血流了我一身!”藍霽兒頭搖得撥浪鼓樣,急切地解釋。
“我知道了!”月羲淡淡的意味複又加了一份冷冽。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們一定要好好謝謝他!你知道他身體病弱,居然會有這麽大救人的力氣,我太震撼了……”藍霽兒依然喋喋不休。
“丫頭,你,還記得被救時的情形嗎?”月羲忽然咬唇直視著她,神色頗為怪異。
“我被火烤迷糊了,一點也不記得了!”藍霽兒撓撓頭,有些困惑道。
“不記得最好!”似鬆了口氣,月羲拍了拍她的腦袋,示意她躺下,然後又仔細掖好被子。
“哥哥,刺客抓住了嗎?”
“沒有,火勢大起來時,他便跑了!”
“是誰放的火呀?”
“是耶律徵身邊的一個小廝。”
“原來是小卒子,一開始覺著他是個熊包樣,居然關鍵時刻還挺有勇氣的!”藍霽兒頗為意外。
“小籃子,小籃子……”這時,耶律光叫喊著跑了進來。
“你沒被烤成小乳豬吧!”這家夥一開口便是氣死人的問話。
“去你的,你才是隻煮熟的蝦米呢!”藍霽兒兩眼冒火,瞪著他罵道。
“嗬嗬,還有氣力罵人,說明一點也沒事。不過要不是我大哥拚死救你,你恐怕真成了烤熟的小豬了!”耶律光笑道。
“他怎麽樣了,傷得厲害嗎?”藍霽兒急忙問。
“手上的傷深可見骨,肌膚也被灼傷了,不過總算沒有性命之憂!”耶律光難得的蹙眉之色。
“我可以去看看他嗎?”
“還是不要去為好,我大哥脾氣古怪,喜歡獨處,不喜生人,不經他同意擅自去他府上,他會生氣的!”耶律光搖頭。
“我不是生人啊,他拚死救我過……”
“丫頭……”身旁的月羲忽然開口。
“哥哥你怎麽了,臉色有些難看?”藍霽兒詫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