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壓入死牢
太子點頭，脫下戰袍換上民服。
陡一轉身，他忽見秦將軍竟將他脫下的戰袍穿上，然後朝父皇鄭重跪拜。
父王揮手，分外柔聲道：“多謝，你去吧！”
“是！”秦將軍站起身來，眼神轉向太子的時候，太子看見了他眼裏的決絕。
這一瞬間，太子立即明白了，淚霧霎時迷蒙雙眼。
劍光一閃，鮮血飛濺，秦將軍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城破了！
敵軍洶湧如潮湧入大郢城，燒殺搶奪，奸淫擄掠，一霎時，這座古老的城市充滿呼嘯狂叫和啼哭哀嚎之聲。
太子混在逃難的百姓當中，成了僥幸逃脫的幸運者。
在即將離開的那一刻，太子直直而跪，匍匐在地，最後拜別這座生他養他現在卻已成人間地獄的都城，沒有淚，隻有無盡的仇恨！
我一定會回來的，大郢，你等我……
“嗬嗬……”月羲從噩夢中醒來時，驚魂未定的心猶自支離破碎著，待他一瓣一瓣地拾起拚合時，他忽然整個人失控，淚水瞬間洶湧而下。
“賀塵兮！”耳邊驟又傳來父王用盡最後一分力氣，連名帶姓嘶聲大呼道，“你要給朕永遠記住今日我們大郢的將士，你的至親之人所流的每一滴鮮血，賀氏是打不垮的最堅忍不拔的王族！你若完不成這報仇複國之責，他們是不會饒你的……”
“嘿嘿……”月羲陡然似笑如哭，父王，我明白的，你殺死我的兩個姐姐，你逼死我的母後，你授意秦將軍為大義而死，這一切都是為了我，不，為了大郢國，你要讓他們每一個人的死成為一根鞭子，一根時時嗜我血，噬我心的鞭策我不敢忘亡國大仇，複國大計的鞭子。
如今為了報仇，為了複國，我也殺人了，而且殺的竟是與我親如手足的表弟。
紫夜！你的心也好狠，你在學我的父王，你在學他，你也想讓你的死變成一根鞭子，一根嗜我血，噬我心的鞭子！是，我不敢忘，我不能忘，哪怕我賀塵兮灰飛湮滅，也要完成這複國大計！碧血飛濺，要死得其所，唯有成仁當慰英靈！
當信陽走進月羲的臥房時，月羲服了藥，睡得很是安靜。長長的睫毛鋪排如扇，眉端似有無限輕愁微蹙，孤光流照的臉孔纖柔憔悴，時而輕輕地痛苦輾轉呻吟，似乎那夢境中也是磨人的曆難。
唉，信陽暗自歎了口氣，其實他真的隻想好好地單純地愛他一場，為什麽偏偏事事不如人願，先是母後，然後是藍霽兒，現在連他們之間的關係紐帶似乎也斷裂了，他不知道，往後他將如何擁有這個令他又愛又恨的男人，是一腔真情去感動他，還是以權利與暴力去占有他？
“王爺，密報！”王良悄無聲息地走進了來，在他耳邊輕語。
信陽點頭，俯身給月羲掖了掖被子，愛撫他一下輕蹙的眉端，然後退出內房，來到外房。
“哪裏的密報？”信陽小聲問。
“是穎京！八百裏快遞，十萬火急！”王良急切道。
信陽麵色一怔，急忙接過密劄細看。
未等看完，信陽麵色便大變。
“王爺，出了什麽事了？”王良驚道。
“大郢舊將馬雲龍煽動穎京叛亂，州牧王籍被殺，數十萬大郢舊部民眾響應，聲勢浩大……”信陽痛心疾首道，同時將密劄遞與王良。
王良麵色亦急變，抓過密劄細看起來。
“本當以為是幾個不足慮的跳梁小醜，誰知穎京的大郢舊部勢力如此強大，本王當真太大意了！”信陽以手蹙額，滿麵惱恨。
“而且他們還派人謀刺了王爺……”王良狠狠接口道。
“大郢是本王一手打下來的，州牧王籍亦是本王推薦的，此番穎京造反本王責任非小……”
“王爺的意思難道要親自去平叛？”王良跟著信陽身邊十年，主子一動念，他立即就可以猜到他的心思。
“隻有本王領兵親自平了叛，這樣才能不獲詞咎，你想必也知道，王兄可是一直在尋找本王的錯處呢！”信陽沉吟道著，忽又狠狠道，“何況，這馬雲龍竟敢謀刺本王，本王倒要看看他到底長幾隻胳膊幾條腿！”
“王良願作王爺先鋒！”王良跪地，朗聲請命。
信陽忽然不語，緩緩地坐在椅子上，以手捏下巴，看著王良，臉上是一種深思的沉吟。
“王爺！”王良再叩前一步。
“王良，你留在王府內。”須臾，信陽發話。
“王爺可是，可是讓屬下看著月羲？”
“不錯！”信陽長歎了口氣，緩緩而道，“本王那晚與月羲翻了臉，他定然是恨我入骨，想離我而去之心鐵定。本想帶上他去征戰，不離我寸步，怎奈他病體孱弱，無法遠行……”
“王爺想扣絆住月羲這有何難，王爺隻要將藍霽兒帶在身邊，料想月羲還會來找王爺！”王良胸有成竹道。
“嘿嘿……”信陽忽然冷笑，“王良，你怎麽也有糊塗的時候。月羲是喜歡這個丫頭，但你別忘了，他委身本王和最終要離開本王是為的什麽？！像他如此忍辱負重之人，會為了兒女情長而誤自己的大事嗎？江山美人，他若選擇江山，你我便就麻煩了。本王有預感，他若離開本王，定然會去望夏國投靠耶律光以謀求他要的利益。”
“王爺說的是，王良錯了，王良這就留下來看守好月羲！”王良叩首。
信陽點頭，又道：“還有，你一定要替本王調查清楚那天晚上他為何行刺本王，以他的智商他決不會做這種傻事，一定是與藍霽兒有關！”
“是，王爺！”
“你起來吧，替本王擬份奏折，為本王請戰，相信這個時候，王兄也得到戰報了！”
“屬下這就寫！”王良點頭，起身，鋪紙磨墨。
“王爺！”門外有侍衛輕聲叫喚。
“何事？”
“屬下已經把王妃帶回來了！”
“哦？帶她來見我！”
“是！”侍衛應聲，隔一會門開了，於是一身狼狽的藍霽兒便摔了進來。
見她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左腿膝蓋處顯然摔傷了，殷紅了一大片，鬢發鬆散，臉上是汙泥草屑，人鬼不像。
信陽暗自冷笑，這下可夠這死丫頭喝一壺的，看她以後還敵友不分？！
“可曾找到那小賊的屍首啊！”信陽蹲身她身邊冷笑道。
“王爺，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藍霽兒卻似根本未聽到他在說什麽，直盯著他吃吃一笑，道。燈光照在她蒼白的臉，像一個詭異的娃娃。
“什麽秘密？”
“有關月羲哥哥的秘密，你附耳過來……”藍霽兒說著，詭異的眼睛裏俱是致命的誘惑。
月羲的秘密？信陽心裏一動，沒有比這更令他感興趣了。
但要他附耳過來，信陽自覺有失身份，冷叱道：“你但說無妨！”
“你不附耳過來，我就不告訴你！”藍霽兒歪頭，眨了眨眼睛，孩子氣地笑。
這死丫頭今晚怪異至極，莫非摔了一跤這腦子摔壞了？但這個秘密實在太誘惑信陽，於是他不由自主地向藍霽兒附耳。
就在這時，殺氣驟然點亮了藍霽兒的眼，一聲厲叱，一把閃著寒光的匕首衝袖而出，直刺向信陽當胸。
摧殘如花生命，霸占清白如水之軀，殺人滅國，喪盡天良，哪一樣這個魔鬼沒有做到，老天不懲罰他，那麽她來！
風雲突然驟變，匕首閃亮信陽如鐵石如冰的臉。這丫頭竟敢行刺他的，當真是瘋了！
“放肆！”隨著信陽一聲厲喝，身子便如遊魚般閃開利器，起三指直捏藍霽兒脈門，當啷匕首落地，藍霽兒還沒明白怎麽回事，身子就被狠狠摔了出去。咚，額頭撞上桌角，血流覆麵，當場昏死過去。
燭光映照信陽寒石如玉的臉龐，他厲叱一聲，“來人！”
侍衛應聲而入。
“將她押入死牢！”信陽狠狠一指，侍衛轟然而上，駕起昏死的藍霽兒而去。
“求王爺開恩，不要傷害她！”驀地，清冷冷地一聲，內房與外房交界處的珠簾閃動，月羲赤足披發跪倒在地。
“為了她，你終於肯開口同我說話？”信陽冷笑，有些奇怪他看到藍霽兒行刺自己的一幕，既不激動，也不驚訝，沉寂地像一潭池水。
月羲匍匐在地，不說話。
信陽俯身，一把托起月羲的下巴。蒼白無血色的臉，像冰一樣冷，像石一樣硬，竟沒有一絲絲人氣的表情。
信陽心裏一陣悸動，這些天的磨難就像冰刀一樣磨挫了這如玉般剔透的人兒的心，讓他仿佛變了一個人樣。
但惱恨與醋怒依然占據了他的心，他狠狠道：“她為了紫夜可以連命都不要前來行刺本王，這樣三心二意的女人，你還替她求得什麽情！告訴你，這次本王不會再聽你的，本王一定要嚴懲那個瘋丫頭！”
“你要殺她？”月羲咬牙問道。
“你以為本王舍不得嗎？”信陽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