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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痛苦回憶

  “原來這紫夜竟是大郢國王族,嘿嘿,倒頗為意外。”王良道。


  “是個深藏不露的孩子,很不簡單。”信陽由衷讚歎,同時竟莫名地鬆了口氣,紫夜有十足的理由刺殺自己,根本不需要他人的指使。


  “大郢隻有賀塵兮一位王子,而賀已死,那麽他會是誰呢?”王良頗為好奇沉思道。


  “你去把大郢國史冊的副本找出來!”


  “好!”王良應聲,不一會便將副本遞到信陽麵前。


  信陽隨意翻了幾頁,目光忽然落在了一行字上:“天寶十五年,安國公主尚嫁,後賜鳳佩一枚,女訓一卷,囑公主孝事舅姑,敬事尊長……”


  “原來是安國公主的兒子,倒是失敬了!”信陽冷笑著將副本丟給王良。


  王良拿起細看,忽然恍然道:“我倒想起來了,當時誅滅大郢王族時並未發現安國公主的子嗣,想必亦成了漏網之魚,想來他如此仇恨王爺應該是他不錯了!”


  “這倒讓我想起一件事來!”信陽敲了敲額首,沉吟了會道,“據穎京密報,說是有一股大郢國舊部勢力正在穎京活動,妄圖陰謀煽亂,以圖東山再起。本王本當以為是一些跳梁小醜罷了,成不了大器,現在他敢於派人來行刺本王,而且一出手就是安國公主的兒子,當真令本王不能再小覷了。”


  “王爺不如寫封密信給穎京州牧,讓他盡快剿滅這股勢力就是了!”


  “這已不是小事,得上報王兄,讓他定奪!你擬份奏則,明日早朝本王便呈遞於王兄!”


  “遵命!”


  “啊!”藍霽兒從噩夢中醒來,汗透重衣。一骨碌爬起,見房中悄無一人,隻有一盞幻現幻滅的孤燈。


  “小夜子!”她喑啞地叫一聲,衝出了門外。


  冷風侵骨之冷,霎時間清醒了藍霽兒的頭腦。


  徘徊在十字路口,她忽然再度了處在艱難抉擇中。


  是去救千殤,還是去救紫夜?


  在性命與情勢比較下,她選擇了回王府,何況要救千殤她需要紫夜的血。


  “王爺,王妃回來了,她想見您!”侍衛忽然來報。


  “哦,你們在什麽地方找到她的?”信陽淡淡地問道。


  “是王妃自己一個人回來的!”侍衛道。


  “是嗎?”信陽一挑眉,頗感意外,“讓她進來!”


  “是!”


  藍霽兒跌跌撞撞衝了進來。


  信陽王見她狼狽不堪,滿身滿臉是汗,連頭發都濡濕了,麵色卻蒼白的怕人,大口喘氣間身子卻在瑟瑟發怵。


  嘴角不由得一勾,一絲冷笑瘮人,淡淡道:“很抱歉,你來晚了!”


  藍霽兒自然明白這來晚了三個字的含義,隻覺眼前一黑,痛徹心脾,瑟瑟抖了半天,好容易聚集一句:“信陽,你這劊子手,你手上又多了一條人命,你難道就不怕報應嗎?”


  “恐怕要讓你失望了,人不是本王殺的!”信陽冷笑。


  “不是你,還有誰?”


  “是月羲!”信陽一字一頓吐出這兩個字,臉上盡是似笑非笑的殘忍。


  “我不信,你撒謊!”溫柔善良的月羲怎會殺了與他根本就無深仇大恨的子夜,藍霽兒自然不信。


  “王妃,紫夜確實是月羲公子所殺!”一旁的王良不失時宜地證明。


  “我不信,月羲哥哥他不會殺人的,不會!你們在撒謊,撒謊!”無法接受這事實,藍霽兒陡然嘶吼,拚命地搖頭。


  “夠了,藍霽兒,月羲不是神仙,他是人,他也有七情六欲,仇恨貪癡,他要殺紫夜,那一晚的理由就已足夠……”信陽冷睨著藍霽兒,不悅地打斷了她,“你累了,該下去休息了,來人……”


  “小夜子的屍首在哪?”藍霽兒幾乎是哭喊著問道。


  “我看你是瘋了,你忘了他是怎麽對你的嗎?”這死丫頭怎麽敵友不分,被人利用了,竟然還拿他當朋友!

  “在哪?”藍霽兒根本不理會他,依然嘶吼問道。


  “好,你真要知道?那本王就告訴你,我命人將他的屍身扔去亂葬崗喂狗去了!”信陽怒道。


  “啊!”藍霽兒一聲慘叫,猛然發瘋般衝出了屋子。


  “快派人把這瘋丫頭弄回來!”信陽皺眉,這死丫頭別又出點岔子,她還有利用價值呢。


  “架……架……”一騎黑馬載著藍霽兒風馳電掣,臉上紛飛的淚似銀色溶液灑亮了漆黑的夜。


  初次相見,他睜著他那雙墨黑得盈淚汪汪的眼睛純澈像雨後明淨的天空。


  扯著她的衣裙要她收留時的楚憐。


  拜堂時他悄然伸過來握緊她手的溫暖掌心。


  他在她掌心裏叫她姐姐,勸她快逃時的孩子般的真誠。


  他燦爛明媚,仿佛初夏開著的最美的雪色荼蘼花的笑容。


  他說要送她禮物,送的卻是最寶貴的護身符。


  夜色花叢中,那個火熱而纏綿的吻。


  “姐姐,你一定要救我!”他一臉飛揚無賴的痞態。


  兩人同睡一床時的可愛鬥嘴。


  “那晚你真的很美!”他淺淺笑著,柔柔比劃。


  蒼白如玉的臉上堅定的清明,柔情的幽遠,絕然的告別,“今晚我若不死,我一定會來找你的!”


  一幕幕,一景景,如穿花繞樹,走馬花燈般紛至遝來,活生生的一個人,有血有肉、會笑會言會嗔會怒的一個人,一個時辰之前還送她禮物的一個人,跟她說會來找她的人,為什麽可以說沒了就沒了,為什麽?為什麽老天不報應那個冷酷殘忍如惡鬼的人,忍看著他毀掉了這世間一個又一個的美好,家園,自由,貞操,甚至生命……


  “昂……”驀地,一聲淒厲的馬嘶,陡然一個矮衝,一陣天旋地轉,藍霽兒猝不及防飛摔了出去。原來疾馳上路,卻傷心欲絕的藍霽兒淚水濛混看不清夜路,馬腳竟自踩踏進了一個大坑之內,失了重心。


  掙紮著要爬起,卻發現膝蓋處火辣辣地疼楚,一摸傷處,洇濕濕,粘腥腥,鮮血濡染了衣褲。


  “哇……”,藍霽兒再也控製不住,淚水滂沱而下,放聲大哭,淒切的哭聲驚悸了蕭瑟靜謐的夜色。


  “架,架……”一隊人馬急馳而來,團團圍住了悲號的她。


  紅如瑪瑙的暗紅液體蜿蜒從緊閉的寢殿大門流出,瞬間染紅了太子的戰靴。


  是血,觸目驚心的血!


  “父王!”太子瘋狂的嘶鳴著,奮力地推開了殿門。


  有兩具屍身橫臥在他的麵前,宮裝豔麗,花鈿璀璨,絕望的容顏上雙目圓睜,她們死不瞑目。


  “皇姐,皇姐!”太子大驚失色,撲到她們身上拚命搖晃。


  “不用喚了,她們已經上路了!”死水般的聲音在他頭頂響起,他緩緩地抬頭。


  父王就端端正正地坐在皇位上。


  他,嘴角弧度下垂,他,眸光陰冷如石,他,依然像一個王者,隻是有些孤獨。


  “母後!”太子不再看他,恐懼地呼喚著這個世上最最溫柔的稱呼,向內殿跑去。


  “不用去了,她早在半柱香之前就薨了!”


  心如被插了一把匕首,太子驀然回首再次看他。


  令人奇怪的是,妻女崩殂,家國將亡,可是太子卻看不到他臉上的一絲絲悲痛。


  “是朕親手殺了她們!”父皇霍然抬頭,目光如刀直直逼視於他。


  “你為什麽要這樣做?她們是我們在這世上最親最親的親人,你怎麽忍心……”太子全身一陣抖顫,須臾發瘋似地哀嚎,淚仿如雨下……


  “收起你的眼淚!你給朕記住了,從今天開始,你隻許流血不許再流一滴眼淚……”他驀然起身,手指直點向於太子,驍然的霸氣,犀利的眼神,令人不敢正視。


  “是的,我不會再流淚也不會再流血了,父王!”太子清冷的掃射了他一眼,橫劍於脖。


  “畜牲,你敢死!”隨著一聲厲喝,有一口血噴灑在月羲胸前,殷紅中有黑色。


  “父皇!”太子大驚,急忙扶著他搖搖欲墜的身體。


  “山河改姓,基業被毀,親人死別,不錯,任誰人都會喪失活下去的勇氣。但是,作為大郢國賀氏的子孫,卻絕不能如此屈辱的死去!”父王緊緊地攫住他,眼神是狂亂而淩厲,渾身抖顫的身體裏鼓動著混濁而激憤的喘息聲,像一隻垂死卻依然不失威儀的王獸。


  ……


  “是,父王,我要報仇!”太子咬牙道。


  “不,不單是報仇,更要複國!聽到了嗎,要複國!”他嘶聲叫著,眼珠爆出,血紅如怵。


  “當著你為大郢國捐軀的無數將士,當著你倒地而死的兩個姐姐,當著你自縊而亡的母後,當著你服毒而下即將殯天的父王,兮兒,你給朕跪下發誓……”


  “我發誓……”太子跪地嘶泣道。


  “要不惜一切代價報仇複國,哪怕是灑盡最後一點熱血!”


  “要不惜一切代價報仇複國,哪怕是灑盡最後一點熱血!”太子咬牙切齒地一字一字地重複父皇的話。


  父王的嘴角終於欣慰地勾起了一個弧度,忽然奮力大呼:“秦將軍何在?”


  “末將在!”鎧甲刀劍聲響,有人突然從帷幕中轉出,跪倒在地。


  “兮兒,他叫秦怡,你記住了!等將來你複國之日一定要重重追封他和他的家人!”


  “是!”雖然不明白為何,但月羲卻依然頷首道。


  “請殿下將身上戰袍脫下,換上此裝!”秦怡跪前一步,將一套平民衣衫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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