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那個少年
“不要碰我!”千殤喘息地叫道,他不要她的可憐!他不要她這種似對動物疼惜的溫柔動作。
“哥哥,我要救你,你告訴我怎麽能救你?”藍霽兒哀泣道。
“不要救我,讓我去死吧!”千殤微弱地掙紮著,語聲淒涼。
“哥哥……”藍霽兒大泣,“你當真不原諒我嗎?我不是故意傷害你的,我,我寧願自己死也不願你受到半點傷害的……”
千殤心裏一慟,情不自禁望向她。見她渾身傷痕累累,尤其是那隻腳,泥灰與鮮血相混,已看不見原本白如玉的肌膚了。
想來她逃脫白發妖怪的鉗製,拚著性命來救他,這一路上吃盡了身體上的痛楚。
“藍兒……”他心中千般感動,萬般哀痛,淚霧霎那間迷蒙雙眼,“我這個樣子,你,你真的不嫌惡,真的不害怕嗎?”
“哥哥,你說得什麽話,我藍霽兒是這樣的人嗎?”藍霽兒急切搖頭哀嘶。
“好!”千殤含淚欣慰地笑了,“那麽,我們,我們快些逃吧……”
就在這時,半空中忽然傳來衣袂掠風之音,千殤麵色大變,“他們追來了,快躲起來!”
“啊!”藍霽兒大驚,急急抱起千殤,左右相顧,卻不知躲哪裏好!
“躲在馬腹下,快!”千殤急道。
“哦!”藍霽兒應了聲,見先前被千殤殺死的馬兒此時正橫躺在地,幾杆樹枝橫蓋其上,在夜色中頗為隱蔽。
雖然血腥味撲鼻,翻騰她的胃,但保命要緊,她顧不得許多,奮力鑽入馬腹。好在她身體嬌小,千殤狐狸的原形也小,外加外麵有樹葉鋪蓋,還算可以掩蓋住。
似有物落地,隨之就聽那白發男妖恨恨道:“師姐,狐狸也不見了,看來我們來遲一步,又讓那丫頭跑了!”
“放心,她跑不了的,師弟,我們快些分頭去找!”蛇妖道。
“好!”白發男妖應聲,須臾間四周便悄無聲息,想來他們已經遠去。
“呼!”藍霽兒提著的心終於懸下,“哥哥,我們脫險了,快逃!”說著手足並用爬了出來。千殤大急,忙想阻止已是來不及了。
“嗬嗬……你們果真就躲在這裏!”隨之一聲得意的嫵媚之聲,半空中人影飛來,正是去而複返的蛇妖。
藍霽兒魂飛魄散,麵色霎那間如死灰,“你,你這惡毒的妖魔,你竟騙我……”
“哈哈……區區誘敵之計也隻有你這白癡上當!”蛇妖譏誚大笑。
“我,我跟你拚了!”藍霽兒恨得咬碎銀牙,如瘋了般直撲上去,竟不管自己的力量與蛇妖相比乃是米粒之光。
蛇妖輕蔑一哂,腳下一個錯步便躲過她這一撲,起身在她空門大賣之際,閃電般掐住了她的咽喉。
窒息般地疼痛似刀磨挫其心,藍霽兒眼前頓時一片黑暗。
“住手,不要殺她!”千殤大慟,嘶叫道。
蛇妖冷乜了一眼千殤眼中難以描述的急痛,心中雖萬分惱恨,忽腦中靈光一閃,計上心頭。
“千殤,我可以不殺她,但你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
“嗬嗬……”千殤悲憤冷笑,“你所要我答應的條件無非是要我跟你在一起,好,我答應你便是!”
藍霽兒大急,想說話製止,但喉中滯澀,哪裏開的了口。
“當真?”蛇妖大喜。
“藍兒在你手上我何敢騙你!”千殤無奈道。
“嗬嗬,不錯,藍霽兒在我手上便是最好的要挾,所以我們三人還是一起走吧!”蛇妖張揚得意大笑,長袖一展,卷起千殤,抓起藍霽兒,倏然飛躍上天。
黃昏,清水鎮。
清水鎮,乃是入大茲國都城軒城的必經之鎮,故一派繁華熱鬧。
街道中心,不知何時搭了一座高一丈餘的看台,此時看台上站著兩個絕色女子。
一個是中年美婦,一個是清純少女。
美婦神采飛揚,魅力四射。少女蒼白憂鬱,懷中抱著一隻雪色狐狸,尖嘴,圓眼,銀發,蓬尾,無一不是可愛珍異至極。
怪異豔麗的組合吸引了不少人駐足圍觀。
“凡是有眼睛的人,都應該瞧出我家小妹雖非傾城國色,但也是清麗可人……”擂台上,美婦唾沫橫飛興奮道著,“……無論品貌,無論家財,無論身份,無論年齡,隻要滿足一個條件即可佳人在抱……”
如此美麗的小女孩居然無論品貌、家財、身份、年齡就可擁有,看台下的男人們不由得血脈僨張,醜態百出。
“什麽條件?”他們口裏問著,紛紛朝看台擠。
“必須是八字純陽!”
“八字純陽!”眾人一怔。這條件好生苛刻,要知道八字純陽的男子便如鳳毛便如麟角,是極其難找的。
“唉!”美婦似乎極為傷懷地歎了口氣,“各位有所不知,小婦人這妹子乃是八字純陰命,有道是純陰純陽,青燈自守。小婦人請了好多算命先生,他們都說隻要找個純陽的男子便可互補,可我也知道,八字純陽的男子難找,但為了妹子的一生幸福,小婦人也隻能出此下策了……”
眾男人麵麵相覷,無不失望興歎,鮮花是美,奈何隻能遙望,無福消受!
藍霽兒抱著千殤站在擂台上,就像市場上的奴隸一樣,任千萬雙好奇,猥瑣,貪婪的目光將她狠刮,心中的屈辱恨不得立即死去。
千殤抬頭看向她,淡碧色的眼睛裏是一種濃重的悲哀,還有難以磨滅的幽恨與無奈。
“哥哥!”藍霽兒心痛如割,眼淚簌簌而下。
一人一狐,淪落到如此淒涼辛酸地步,傷懷悲痛當真無語描述。
就在這時,圍觀的人群忽然嘩然大亂,紛紛向回首觀看。
發生了什麽事?藍霽兒一驚,思緒轉回現實望前麵看去,就見不遠處一個大約十五六的纖弱少年,正跌跌撞撞朝擂台跑來。身後有個大漢狂追不舍,邊追邊叫道:“抓小偷,抓小偷啊!”
小,小偷?!藍霽兒從前是幹這行的,對這個字眼有特殊的敏感,身不由主地緊張起來,全神貫注地緊盯著那少年。
那少年逃進人群,奮力撥開眾人,慌不擇路地竟逃上了看台。
誰知剛踏上看台,心急慌忙的他就一腳就絆倒在地,“撲通”一聲,正好摔在藍霽兒的腳跟前。
“哎呀!”藍霽兒本能驚叫出聲。
少年順聲抬頭看她,忽然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襟,用乞求的神色直看著她,卻不說話,而是雙手急切地打手勢。
藍霽兒心漏了半拍,似一隻可憐的小獸,他那雙墨黑得盈淚汪汪的眼睛純澈像雨後明淨的天空,柔怯卻像狂風暴雨淩虐下的小花。五官清秀而精致的像個瓷娃娃,皮膚是一種不正常的蒼白,在微卷淩亂墨如黑鴉的青絲掩映下,竟有種說不清的奇異病態的美融在骨髓裏。
純澈如水,怯弱哀憐的眼睛,生來的病態嬴弱與骨子裏那股嫋嫋清散的豔質,竟可讓人的心怦然為之釋放。
藍霽兒一霎時驚豔地呆立當場。
“叫你小子偷東西,打死你,打死你!”後麵的大漢已追到,不容分說衝上來就是拳打腳踢。
這種情景藍霽兒是最為熟悉不過了,從前有多少次的失手也如此被憤慨的眾人揍得鼻青臉腫。感同身受,她心中頓然酸楚,情不自禁衝上去一把推開那個漢子,大聲製止道:“不要打了!”
“小姑娘,不要管閑事,這小賊偷我錢袋就得挨打!”那滿臉橫肉的中年漢子氣勢洶洶地道。
“做小偷兒也是被生活所迫,你們這樣打會打死他的!”藍霽兒嚷道。
“打死了活該!”中年漢子狠狠道。
“他偷了你多少錢?”藍霽兒忍住氣問道。
“五十兩!”漢子大聲道。五十兩對普通百姓來說確實是筆不小的數目了,怪不得漢子要如此顯耀。
隻不過五十兩而已!藍霽兒一聲冷笑,從頭上拔下一根碧玉簪子,遞上去冷冷道:“你看這個夠嗎?”
“夠了,夠了!”看是一隻如此成色的上好玉簪,少說也值幾百兩,大漢喜得雙眼大放光彩,忙不迭抓過來,生怕藍霽兒後悔。藍霽兒很長一段時間飲食穿用都是王府出資,用的簪子自然是值老錢的。
“嗷!”一聲低沉的嘶叫,就在這時,那少年突然發了瘋般衝上去一把奪了那簪子。
那漢子眼見到手的簪子沒了,怎不惱火,撲來就是幾拳又將少年打倒在地,待要去搶簪子時卻被少年死死捂在胸前就是不撒手,漢子大怒,抬腳狠命要踹,“住手!”藍霽兒大怒,起身擋在少年身前。
“把那簪子給他!”轉身她勸解那少年。
少年抬頭,澄澈而怯懦的眼神看著她,依然不說話,隻是雙手比劃起來。
“你不會說話?”藍霽兒一怔,心裏抽搐一下,這麽漂亮的男孩子居然是個啞巴!
有痛楚之色閃過,少年點頭,卻又迫切比劃似要澄清什麽。
“他說什麽?”藍霽兒不懂啞語,轉首問周圍人群。
“他說他沒偷錢,是他們冤枉他,這錢不能給那漢子!”人群中有人識啞語得討好的翻譯。
周圍的人們一聽這個,都不約而同地將探尋的目光看向那滿臉橫肉的漢子。
“莫信這小子胡說,我親眼所見是這小賊偷了我的錢,而且事實小人的錢袋也正從他身上找到的!”漢子大怒,忙辯解。
藍霽兒的眸光一寒,這漢子倒真毒,錢既已找到居然還要毒打少年,但起來錢是這少年偷的,為何他不承認呢,於是再次將目光投回到少年臉上。
少年眼中已委屈地蒙上了一層水霧,卻依然倔強地打著未偷的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