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人妖殊途
“王爺在哪？”月羲衝進王府內院，抓住一個侍女嘎聲問道。
見月羲麵色慘白如雪，半邊衣衫皆被血染，侍女尖叫一聲，滿麵懼色道：“月羲公子，你，你受傷了！”
“我問你王爺在哪？”月羲手中猛一用力，麵色驟然如冰。
侍女痛得眼淚立即下來了，不明白這個平日裏氣若白蓮，靜如處子的男人會如現在這般怕人，戰戰兢兢顫聲道：“王，王爺喝，喝多了，醉，醉在寢宮裏！”
月羲聽得信陽王所在，立即推開侍女直奔寢宮而去。
寢宮內室，酒氣熏鼻，信陽王爛醉如泥躺在床上呼呼大眠。
“王爺，王爺！”月羲推他，大聲呼喚。
信陽王翻了個身，咕噥了幾聲，繼續睡去。
見喚不醒，時間又急迫逼人，月羲一咬牙，伸手取下信陽腰間掛著的寶劍，劍光一閃，便要刺將下去。
就在這時，身後弓弦之聲驟起，“嗖”地一箭急速襲來，月羲大吃一驚，猛然閃身，一箭哚地一聲擦過他的衣袂直釘入床杆。
“月羲，你竟敢刺殺王爺！”王良持弓躍入內室，厲聲叱道。
“王良，你誤會了！”月羲急辯。
“你手握凶器，鐵證如山，還要狡辯，來人，給我拿下他！”一聲吩咐，侍衛們轟然衝進來，將月羲團團圍住。
誤會已成，更無時間解釋，月羲當先出手，劍光霍霍，直擊向侍衛，意欲殺出一條血路。
夜風陰冷，月色淒迷。
蛇妖與白發男子對峙在屋頂，風吹得他們的衣袂獵獵作響。
“師弟，你聽我一句勸，這丫頭你真的不能碰！”蛇妖口氣卑微服低，畢竟跟他師弟鬥法，她現在不是他的對手。
“師姐，你無須多言，這丫頭我要定了，請你閃開，我們這麽多年的情份，我不想與你為敵！”白發冷哼一聲道。他被蛇妖壓迫了五百年，事事不得不做低服軟，現在他法力遠比她高超，根本不必再聽她的驅使了。
思畢，騰空而起，挾著藍霽兒禦風飛翔。
“師弟！”蛇妖焦灼急追。
白發男子回首見蛇妖追來，冷笑一聲，忽然念動咒語並指一劃，一道水波狀蕩漾的薄明屏障倏然擋在了蛇妖麵前。
正急追的蛇妖“啵”然撞上這道屏障，一股強大的反彈力直擊向她，生生被彈出去一丈遠。
“師弟！”看著逍遙而去的白發男子，蛇妖恚怒異常，仗著此時的法力比自己高，這小子不但違抗她，而且竟還向她出手，實在是囂張可惡至極，再不教訓他一下，以後他便如脫韁野馬很難控製了。
當下不假思索取出身上的那顆紅色珠子，右掌朝其運力推氣，頓時這珠子釋放出一道強烈的紅霞，霞光射照到那道屏障，屏障立刻被衝破了一個大洞。
穿洞而過的紅霞絲毫未停，急速向飛馳半空的白發男子追去，一路上的軌跡是鋪開的粉色地毯，頗為壯觀。
蛇妖躍上紅霞毯風馳電掣，瞬間便追上了白發男子，在他四周倏然繞上幾圈，阻止了他前進。
“犀靈珠！”白發男子一驚，隨即一聲冷笑，“師姐，是你要跟我動手的，那可別怪我了！”
說著，手托藍霽兒，喝聲“去”，藍霽兒便倏然飛出。“啊……”風聲呼嘯，身無扶仗，藍霽兒麵無人色大聲尖叫起來，總以為會摔個粉碎，誰知竟是穩穩落在了一棵參天大樹的樹叉之上。
藍霽兒驚魂未定，戰栗著扶著樹幹瞧向這兩隻妖怪。半空中，風雲變色，法術千幻，他們已動上了手。
藍霽兒雖不明白蛇妖為何要救她，但此時傻子也知道是最好的逃生時機。但左右張望，她很快發現這一處是一片濃密的樹林，而自己所處之樹是高可入雲，透過濃密的枝椏向下望一下，就覺得頭暈。
跳下去鐵定粉身碎骨，但若要一點一點爬下去，估計也要半個時辰，何況這樣做目標太大，到時候人還沒到底下，就早就被那隻白發妖怪發現了。
唉，這也許就是妖怪把她扔樹上而不怕她逃走的原因吧！
可是必須要逃走，無論花什麽代價！
心急火燎地藍霽兒再次四周張望，陡然一亮，不遠處有一汪星湖皎亮，仿佛鑲嵌在夜色裏的一顆明珠。
天助我也！藍霽兒大喜過望，她水性極好，隻要由此躍入湖中，真的便可如魚得水，逃之夭夭。
打定主意，極力壓抑心中的激奮，回頭望一眼那兩隻妖怪，見他們鬥得正凶，根本無暇顧及她。心中更是放心，趕緊將外衣脫下，掛在樹枝上作偽裝。人小心翼翼地爬至離湖最近的樹杆上，腳蹬另一個樹幹，抱住它用力向裏彎曲，彎曲到一定程度，猛然鬆腳，於是樹幹立即帶著她立即反彈，“啊……”藍霽兒心內大喊一聲，借著這反彈之力，整個身子奮力向湖中躍去。
“咚”一聲入水，藍霽兒在半空中劃了一個優美的弧線，像條美人魚般躍入水中，由於她拚命壓沉身體，水麵上竟隻有少許的水花。
屏氣凝息，藍霽兒在水中奮力劃遊。很快她遊到了對岸，攀住水草濕淋淋地爬上了上去。
俯身盡量掩蔽，她穿梭在樹林裏。黑夜裏看不清腳下，石頭、藤蔓、荊棘不停地攔絆她的腳，幾次摔得鼻青臉腫，但每一次摔得急，她爬得更快。就這樣跌打滾爬一盞茶的功夫，她終於跑出了樹林。
扶樹大口大口喘息時，才發現衣服被劃得破爛不堪，身上左一道右一道的都是傷口，更甚的是，她的鞋子不知何時跑丟了一隻，白如玉的腳傷痕累累。
“嗯……”她這才感到渾身疼痛，尤其是腳，火辣辣地，每走一步，似有一根蘸了辣椒水的鞭子抽在傷口上。她彎腰用力撕下半幅衣襟，將腳裹住，這才減輕些痛苦，然後一瘸一拐地堅強地往回走。
“蓬”，犀靈珠和陰陽鏡兩道強烈的光芒在半空中相撞，霎那間天地崩裂，風狂石落。
“呃”蛇妖一聲痛哼支撐不住，整個人直飛出去。“砰”一聲落地時，地上生生砸出一個大坑。骨碌碌，犀靈珠滾落，“哇”一口鮮血噴出，正巧噴到了珠子上麵。
“師姐，你的法器已破，還拿什麽來阻攔我？”白發男子張揚傲笑。
“你這混蛋！”犀靈珠若被汙物所染，將失去法力三月，這怎不使得蛇妖出離憤怒，怒叱著猛向他撲來。白發男子輕盈一個閃身便躲過這一擊，大笑著騰空而起，直升向藍霽兒所在那顆大樹。
“呃，人呢？”樹上空無人影，唯有一件外套飄搖在風中。可惡，竟被這丫頭逃走了，自己太低估她的能力了。
見師弟麵色鐵青地獨個下來，蛇妖忽然幸災樂禍地吃吃笑了，“這丫頭居然在你的眼皮底下逃走，嘿嘿，倒也不錯！”
“她肯定回去救那隻狐狸了，我會把她抓回來的！”白發男子咬牙道著，禦風飛起，直向原路追去。
“嗬嗬……”蛇妖冷笑一聲，抹了一下嘴角血跡，亦奮起急追。
當紛亂雜錯的刀刃齊齊架在了月羲的脖子上時，月羲悲憤欲絕，急氣攻心，一口血噴出，眼前一片黑暗，人便軟軟地倒在地上。
“啊！”王良一驚，忙叫道：“快傳太醫來！”
月羲是王爺心尖之人，若有閃失他是擔待不起的。
“呃……呃……”千殤大汗淋漓地痛苦輾轉在地，他清清楚楚感覺到似有什麽東西一點一點從他身體裏流逝，然後他的軀體開始收縮，骨骼肌肉開始格格作響。
不要，不要變回原形，不要！他在心裏瘋狂地嘶喊，但一切徒勞地，先是毛茸茸的尾巴一節節地蓬開，接著臉部幻為尖嘴圓耳的狐形，然後是四肢萎縮，變成雪白的四爪……
“不……，不……”他撕心裂肺地慘叫，他不要月羲看見他這個樣子，他更不要藍霽兒看見，那樣他還不如去死！
為什麽他是妖，為什麽他不是人，人妖殊途，其實一直是他心中的帶血的刺。從前他是人形，他尚有勇氣去愛心愛的女孩，可如今，他生生被打回原形了，如此醜陋異類的樣子，他自己都痛恨嫌惡，更別說藍霽兒了……
驀地，月色下有一條纖細窈窕的人影投在了地上。
千殤渾身一顫，一抬頭就對上了藍霽兒眼中震驚的神色。
這震驚刺痛了他的心，他猛然抱住頭，使勁蜷縮起身子，嘶嚦道：“別看我，求你別看我！”
見雪色狐狸抱頭，無助絕望地顫怵在月色中，那銀色的毛發在風中蓬動，開出了一朵朵淒雅的花。
哥哥，是我害了你！驕傲如你，你一定寧願死也不想我看見你現在的樣子！憐惜的痛，一點一點泅開心頭，“哥哥！”她柔柔地叫他，一瘸一拐地向他步來。
“別過來，別靠近我……”千殤泣血嘶鳴。
輕輕拿下他遮臉的爪子，藍霽兒溫柔撫上他頭頂的毛發，“哥哥，對不起，是我害了你……”她幽痛地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