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囚禁的愛
“那你到底要我怎樣做你才肯接受我？”某種刺心的痛楚頓使千殤悲憤地再也控製不住自己，他喘息著，壓抑著，嘶聲叫道。
“哥哥，我們是不可能的了！杜憐兒她就像一座難以逾越的山橫貫在你我之間，我若接受你，我這輩子都會瞧不起我自己的！”看著失控的千殤，回憶起從前的點點滴滴，藍霽兒縱然鐵石心腸也自動容哀慟，她歎了口氣，眼淚流了下來，輕輕地伸出手來握住了千殤的手，仰首看他，柔柔地道。
千殤反手握住了她，急促地道：“難道，尊嚴遠比愛還重要嗎？有什麽能比得了我們在一起的幸福呢？我為了愛什麽都可以拋棄甚至包括生命，你為什麽就不能……”
“為愛我也可以犧牲自己的生命，但是，哥哥，這不是屬於我的愛，我不能要，也不想要！”
“可是五百年前你就是我愛的那個女子呀！”
“請不要再說了！”一提到這個藍霽兒馬上變了臉色，屈辱的尊嚴立即像刺蝟般張開了它的刺，“這一世我是藍霽兒，天下獨一無二的藍霽兒，不是誰的替身也不是誰的轉世，我要完完全全屬於我的完美的愛情……”
“我明白了！”千殤大慟，“你所說的什麽完完全全的完美愛情，你已在月羲身上找到了是嗎？”
“我不知道！”藍霽兒搖了搖頭，“但我已答應了月羲哥哥，要一輩子陪在他的身邊！”
“一輩子……陪在他的身邊……”千殤斷斷續續喃喃重複著她的話，寸心如割，魂殤神滅。
“哈哈……”須臾間，他忽然仰天長笑，笑聲淒厲、悲苦而瘮人。
為了與自己心愛的女子在一起，他放棄四百年的修行成了人，終遂所願時，她卻在新婚之夜枉死。五百年後的輪回，他再續前緣。雖然物是人非，但總以為這一世不會再錯過了，誰料想直到今日此時她竟愛上了別人。
為什麽，這是為什麽？他什麽都不要，什麽都可以舍棄，隻想要一個自己深愛的女子，為什麽老天爺就不允許呢。難道真的是人妖相戀，天神共怒，要讓他千殤生生世世在情感煉獄中輪回嗎？
他捏緊了拳頭，霍然瘋狂而受傷地死死看著藍霽兒，清俊無雙的臉竟自猙獰如鬼魈。為什麽不接受他，為什麽要喜歡別的男人，為什麽就感受不到他的痛苦，為什麽就不知道，五百年前他們是如何的相愛，他恨，他好恨……
如此猙獰的麵目看在藍霽兒眼裏恐懼頓生，猛想起月羲所說，再善良的妖他也很妖，保不定他哪天妖性大發而傷害到你之言，不禁下意識步步後退，誰知，千殤陡然伸手狠狠攫住了藍霽兒的下頜。
“你騙我，你從沒有愛過我，從始至終你愛的就是那個男人，你隻想跟他在一起，你隻想跟他……”千殤悲鳴嘶叫。
下頜痛得骨頭要爆裂，從沒見千殤如此狂暴和凶野地對待她，藍霽兒嚇得麵上血色全無，本能地掙紮。
“說什麽不做替身，說什麽為了尊嚴可以連愛都不要，說什麽要完完全全屬於你的完美愛情，都是借口，都是！我現在才知道，你嫁信陽王的原因就是為了他，你心甘情願地留在信陽王府也是為了他，你身陷宗人府牢獄險些丟了性命更是為了他！我問你，他到底有什麽好，他為你做了什麽，你竟如此死心塌地……”千殤繼續發瘋般嘶吼。
“哥哥，你放開我，你別這樣……”藍霽兒驚恐萬狀，痛得眼淚湧流，誤會了的千殤看起來像歇斯底裏發了瘋的獸，她知道他愛得苦，可這樣的失控爆發，實在讓她害怕。
晶亮如溪的眼淚，驚懼如怵的神情觸動了千殤心底裏的那根柔軟的弦，他泄氣般鬆開了藍霽兒，然後喘息著緩緩地、柔柔地撫上了她通紅的下顎，眸光歉然而憐痛。
“哥哥……”藍霽兒驚魂未定，哀哀的叫他。
“憐兒，”千殤低咽道，忽然抱住了她，渾身顫怵著嘶聲道，“我求你醒過來吧……我痛苦地要瘋掉了！”
情不自禁地一聲憐兒，叫得藍霽兒渾身一怵。
他還在想著那個女人，他還在把自己當作她，不要，我不要做人替身，我不要！
心內瘋狂地嘶喊著，心想所驅，她憤然推開了他。
這一推頓使得千殤眼中的幽痛之色化為絕望戾氣，所有的怨恨倏然爆發。
啊……，藍霽兒一聲無聲嘶喊，渾身發怵。這樣的一個吻，她所感覺到的隻有屈辱，壓迫和羞恥。
她拚命地掙紮，但掙紮換來的是更瘋狂的暴虐。
直至血腥之氣開始彌漫在兩唇之間，千殤這才血紅著眼睛，喘息著鬆開了她。
藍霽兒想也沒想，咬牙便是一記耳光。
千殤沒有躲避，臉被狠狠地打得偏向一邊，“嘿嘿……”他轉過頭來，瞧著藍霽兒悲楚詭異地嘶笑。
藍霽兒不敢看他，掩唇狂奔。
誰知還沒跑幾步，便衝撞上了一股巨大的氣流，霎時將她彈了回來。
她霍然回首，狠狠叫道：“放我離開這裏！”
“你是想到那個男人身邊去是嗎？我告訴你，休想！從今往後你必須跟我在這宅子裏好好過日子，哪裏也不能去！”千殤猙獰地嘶吼著，十足一隻妖怪的臉。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投射到藍霽兒的臉上時，她醒了。
撐起身的時候，滿院金燦的野菊刺痛了她的雙眼。原來昨夜不是一個噩夢，她真的被千殤哥哥囚禁了。
看著這美麗的巨宅，悲哀泅開心間，這是她曾經做的最美的夢呢！她還記得千殤說要買來送她時，心裏的那份驚喜若狂。可如今，這宅子真的成了她的了，卻變成了一個可怕的牢籠。為什麽這樣，是什麽時候，那種親如兄妹，相敬互愛的日子變了味的？是什麽時候，兩人互相猜忌，互相傷害，重重誤會，最終推離了對方的？又是什麽時候她最終被迫放棄千殤，逃離這場感情糾葛的？
到底是誰錯了，千殤哥哥嗎？不，他吃盡千辛隻為愛的延續，如此癡心絕對的妖何來錯？是自己錯了嗎，為了尊嚴而放棄所愛？不，自己也沒有錯！她不要什麽前世來生的愛，她隻要她的今世今生完完全全屬於自己的愛，她隻要她的今世今生完完全全愛自己的男人！
月羲清雅如蓮的影子悄無聲息地漫上她的心間。千殤哥哥說她愛月羲哥哥，可是真的愛月羲哥哥嗎，真的愛嗎？不知道。她下意識地搖了搖頭，她隻知道，跟月羲哥哥在一起世界是寧靜的，安謐的，她的心是踏實的。相比與千殤哥哥在一起的屈辱，誤會，心傷，更讓她莫名地依賴。
“藍兒！”千殤出現了，澀澀地喚她的這一聲，便如空穀回音，深遠而荒涼。
藍霽兒的身體本能地顫動了一下，抬頭淡冷地看了一眼那張依然清俊無雙的臉，忽然瑟縮在床角。自昨夜那個強吻後，她竟對千殤產生了莫名的懼意，莫名的排斥和莫名的恨意。
“藍兒……”千殤幽痛的神色一閃，輕輕地靠近床邊，起手地落在了她的發絲上，想要安慰她。
藍霽兒渾身巨顫，這一摸懼如蛇蠍。
千殤臉上似挨了一鞭，手立即僵硬。
“昨晚……對不起……”他艱難地開口，語聲幽咽。
“求你放我離開這裏！”藍霽兒哀求。
“不，我不會放你走的！”千殤緩緩搖頭，幽冷地拒絕道。
“我恨你！”藍霽兒咬唇恨聲道。
“我知道！”千殤臉上蒼涼如水，“可我管不了那麽多，我隻知道這一世我不能再失去你！”
“哥哥，難道你以為圈我在你身邊，我就會接受你嗎？”
“也許不會！但至少你隻在我的身邊，而不是在別人的身邊！”千殤嘴角勾起一抹悲涼的笑，淡淡地道。
然後他轉身，孤寂的背影似一株秋天裏蕭索的植物。在離去時，他望了一眼桌上仍然冒著熱氣的粥，低啞道：“粥趁熱喝吧，一會就要涼掉了！”
藍霽兒心一顫，本能抬頭看向那碗猶自冒著熱氣的粥，想起從前她與千殤在一起時，早飯都是他煮的一碗碧綠的稻香粳米粥。
忽然心酸至極，猛然撲跌出去，哀嚦道：“哥哥，我們能不能不要這樣，求你放我出去吧……”
風湧花香，信陽王獨自在花架下飲酒。
月羲悄無聲息地出現，站在花架的陰影處，幽冷地看他。
“你別看著本王，本王真的不知道她在哪？她就好像妖精一樣，上了天，入了地了，消失地無影無蹤了！”信陽王薄醉地嗤笑。
“妖精？”月羲低喃一語，忽然靈光閃現。
“我們一定要找到她，否則麻煩可就大了！”信陽王晃悠著杯中的玉液，“母後隻給本王三天時間，三天若找不到她，就要宣布廢妃，然後通緝她！而且，本王看王兄似蠢蠢欲動，說不定暗地裏正計劃著如何以此治我的罪，削我的權呢？”
“我會找到她的！”月羲清冷地道著，眸子裏有種似夜色的妖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