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陸問天也不是乖巧的主兒,她有天大的好奇心,通常都是睜著她那雙烏紅的眼眸表示自己對新鮮事物很感興趣。
“去,沒你什麽事,回屋做作業去。”陸離母親直把陸問天往屋裏趕。
“那陸離呢?她就能聽了?”陸問天怎麽也要帶上陸離一起退場,那是她最後的倔強。
“陸離你去教你妹妹做作業去!”
“我教她?我怕誤人子弟。”
“你顧忌什麽,小孩遲早要聽說的,你不如借此機會給她們上一堂安全知識課。”三嬸說。
陸離母親臉色難看,直把頭搖,道:“我不說,我不想說,你說你說。”看陸離母親膽小模樣,三嬸笑說,“你個老鼠膽子怎麽生出兩個老虎膽子的姑娘?”
母親和三嬸一邊擇菜一邊聊天,由三嬸把那陸離母親害怕的事說出來——
她說:“北湖那邊淹死個人。”
陸離一頭猛然一驚,但是又是早就做好了準備,故而麵不改色,隻假意把語氣提高,做出驚慌態問:“怎麽回事?是誰?”
“就西組那邊的一個小夥子,十八九歲了吧?輟學幾年了?兩年得有了,整天無所事事,非偷雞摸狗事不幹,沒事喝喝酒打打架,該他命如此,喝醉了掉河裏淹死了。”三嬸象征性的歎一口氣,實則也不是多麽惋惜在乎。
“警察來了嗎?”陸問天眨巴著大眼問。
“來了,警車來了兩輛,那一片都圍上警戒線,嚇人的很!你不好好聽話就讓警察把你給帶走!”三嬸揮著手裏芹菜嚇唬陸問天道。
陸離獨自神遊不知思緒該飄向何方,她問她自己,那人隻是個小夥子嗎?他才十八歲或是十九歲嗎?
陸離記憶裏那人像是有三十歲的一個大叔。
那人真是喝醉了嗎?
陸離回憶不起在那人身上聞到過酒味。
最後那棒球棒會被一齊打撈上來嗎?順著棒球棒上的線索,最後會找到陸離家來嗎?如果那天家裏都沒有人,警察會在家門口等著嗎?
各種各樣的場景在陸離腦海裏閃現,各種各樣的情景在陸離腦海裏上演……
陸離要說什麽辯解之詞嗎?還是嘴硬撒謊,就是不承認?
棒球棒也許沉入水底時候被水草纏住了,也許是早早漂浮上來被誰撿走了,沒有任何線索矛頭指向陸離,所有人都相信那是那是一場意外,連陸離自己都說,那真是一場不幸的意外。
溺亡,是場意外。
這個安定祥和的小鎮不出什麽驚天大人物,也沒有什麽動地大事件,所有人都是平凡安分的,怎麽會有什麽惡性事故,這裏民風淳樸,這裏人心向善,從來沒有發生恐怖案件,誰都不會懷疑這個溺亡事件背後藏有什麽別的故事。
不幸的意外。這是這件事的最後結果。
“逝者會安息的。陸離她沒做噩夢,也沒有冤魂厲鬼來找她算賬,這就算逝者真的安息了,陸離就算心安了。”
陸離講完這個秘密,望著何溪,那是一臉得意的告密者。
何溪卻道:“故事編完了?”
“故事就是過往的事,信不信都由你。”
陸離坐在桌上,說:“我隻是想把陸離隱藏最深的秘密告訴你。讓你和陸離也有秘密。”
桌上有一藤木條編製的果盤,裏頭放滿了紅提黑提,顆顆飽滿,串串晶瑩,多的往盤子外頭溢出,垂掛著幾乎要親吻桌麵。
陸離扯一顆提子往屋裏送,偌大的屋子裏飄蕩著陸離咬碎提子的聲音,她把提子咀嚼的響碎,嘴裏咀嚼的像是玻璃渣琉璃片。
偏偏就一顆提子有籽,被陸離吃到,陸離把那籽往何溪臉上吐,瞄準了何溪眉間,正中靶心。
何溪竟是沒有惱怒,他笑了望陸離一眼,又蔑過一個白眼,那白眼裏滿是寵溺和拿她無可奈何。
“你還想見那個陸離嗎?”這個陸離問何溪。
何溪走近這陸離身旁,他淡淡說道:“你為什麽要背叛她?”
“背叛?”
“所有的陸離不都是陸離給來者設的防,所有陸離都要把來者困惑住,牽絆住,讓誰都見不到陸離……為什麽你和其他陸離不一樣?”
“其他陸離?”這陸離倒是開始裝傻,“什麽其他陸離,隻有一個陸離,就是我這個陸離。”
陸離又捏一顆提子,那提子也有意思,從未入口的後半部分飛濺出果汁,灑濺了何溪一臉。
陸離也被嚇一跳,笑嘻嘻地忙為何溪擦拭去臉上果汁,何溪任由陸離輕柔的手在他臉上胡亂撫摸,他說:“回答我,少裝傻。”
“因為,我比你還想見到她。”陸離那雙眼睛就是何溪夢中所見那隻赤狐的那樣,桀驁神秘不馴。
“而她最不想見到的人是我。”
“你別說你想見那個陸離,我都想見她,可是她始終不願意見我,她把我隱藏起來,她以為我不能見光,不配見光,她多自以為是,她想永永遠遠把我這個陸離藏起來。”
“可她錯了,她對我的控所都是借口,陸離不過就是一個始終都在逃避的膽小鬼,她妄想和我斷開牽連,我私心想著逃脫幹係,那是陸離犯下的錯誤,所有的陸離都要負責,她怎麽能把責任都推脫給我?隻讓我一個飽受折磨,別的陸離都在陽光下嬉鬧歡笑,唯有我一個被迫在陰暗麵躲藏,這於哪個陸離來說都是不公的。”
“她不能和我分開。”
這裏的何溪被陸離扯拽走紅繩,那原本世界的何溪手腕上的紅繩開始褪去鮮紅顏色。
山鬼和栗不寒都開始坐立不安,他們擔心何溪會失敗,獨自歸來。
不僅僅擔心何溪,那段素絹的紅繩也開始褪色,如果兩人都失敗了,那陸離也像當年的栗衛風一樣,永遠的迷失在自己的虛構幻境,美好虛假的溫柔之鄉,永遠回歸不了真實,永遠殘喘在幻境偷生。
段素絹是遭遇了何事?
他怎麽可能帶不回陸離?
他明明比何溪更有希望帶回陸離的……
隱隱沙町,飛起幾行鷗鷺,四麵宿霧煙籠寒水。
陸離和段素絹聊了好久,說的都是往日開心事。
陸離笑著笑著忽然停住,她失了神一樣,跟段素絹說:“段素絹,我給你講我最近做過的一個夢吧,離奇又嚇人,你願意聽嗎?”
“你願意說我就願意聽。”
“那我就說了啊……”其實陸離說了好久的話,她也不嫌口幹舌燥,也不知覺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