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8 章

  “我讚成您的看法,但您要考慮到黨衛隊全國領袖的心情。”那個陌生的聲音顯然屬於某個很熟悉希姆萊的人:

  “您要知道,這幾天,全國領袖像個等待宣判的人一樣等待前線的情況,也因此,您的前半部分報告才那麽重要。但經濟問題是另外一回事。帝國不止您一個人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但黨衛隊全國領袖手上有更重要的問題:比如各級軍官的猶太血統、他們對於帝國事業的忠誠程度……”


  “我知道。”施季裏茨回答道,“我認為有一點是明確的,比起那些阿諛奉承的人,黨衛隊全國領袖更喜歡說真話的人。”


  “是的。”那個陌生的聲音道,他顯然和施季裏茨關係不錯,講話的語氣頗為輕鬆,帶著一點玩笑的意味:“但要掌握時機,您想想奧倫·奧倫道夫吧。您總不會想和他一樣,被黨衛隊全國領袖當成‘仗著有金屬黨徽和黨衛隊隊員證號碼數字靠前,就自封為‘民族主義聖杯騎士’的人吧?要知道,他現在可是在德國經濟部工作……最焦頭爛額的地方。”


  “我當然記得。”施季裏茨說著,正朝著希爾維婭躲藏的地方走過來。她幾乎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但他隻是停在浮雕之前,背對著她,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陰影把她籠罩了起來,現在她大可不必擔心被人發現了,“而且,我還記得,卡納裏斯最後的任命也和經濟有關。”


  “您可不要把自己和卡納裏斯那個豬玀相提並論,”那個陌生的聲音笑道,“我是把您當成朋友,才跟您說起奧倫·奧倫道夫的事情……您現在還是黨衛隊全國領袖最信任的參謀,沒有必要妄自菲薄。這麽說,您是打算接受我的建議了?”


  “您是對的,我想不出什麽理由來說服您。”施季裏茨緩緩地點了點頭,“我現在隻是要說服自己了,您或許能給我一點時間?”


  “沒問題。”那個陌生的聲音道,“實話說,我也覺得黨衛隊全國領袖一時半會兒不會接見您,他剛剛見了一批客人,現在胃病犯了,正在休息。您就在這裏到處轉轉吧,晚飯時間之前,我會向黨衛隊全國領袖匯報的。”


  “謝謝您,勃朗德。”希爾維婭這才想起說話的人是誰,那是希姆萊的副官勃朗德,怪不得她會覺得他對希姆萊非常熟悉。


  她想去看看勃朗德有沒有走遠,在她行動之前,施季裏茨用指尖碰了碰她扣在浮雕上的手——他大概是剛剛從別的地方趕來,指尖還帶著些微的寒意。


  希爾維婭頓時不敢動作了,她安靜地躲藏在施季裏茨的身後,過了一會兒,可能是五分鍾,可能是一刻鍾。她才聽到施季裏茨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聲,他轉過身來,灰藍色的眼眸正對著她的眼睛:“跟我來。”


  施季裏茨朝她所藏身的那條走廊的另外一端走去。門上掛著一把生鏽的鐵鎖,他想了一下,從鹿皮大衣的口袋裏拿出一隻別針,三下五除二,就把那隻鐵鎖打開了。


  凜冽的寒風夾雜著樹林的氣息吹拂進來,他抬手示意希爾維婭先走。


  希爾維婭垂下腦袋,像個犯了錯誤的小學生似的走在前麵,她本來應該思索思索借口,但在施季裏茨麵前,她又確實沒有什麽借口好找。除了他之外,她有把握騙過任何人。


  天色有點暗沉,森林裏積雪未化,他們踩在落葉上,發出哢吱哢吱的聲響。他們走到一個僻靜的地方,施季裏茨四處張望了一眼,確定任何一個瞭望塔都不會發現他們的蹤跡。當他把目光投在希爾維婭身上的時候,他才發現她垂頭喪氣的:“怎麽了,希婭?”


  “我隻是……”希爾維婭想找個詞,但又不知道要從何說起。


  於是施季裏茨笑了,他轉過身來,給了她一個吻。


  那隻是唇貼著唇的薄薄一吻。


  希爾維婭輕輕喘息了一下,吸入氣管的冷風讓她冷靜了起來,她似乎覺得這個輕輕的吻承載了遠比它自身要沉重得多的東西,但等到她去思索的時候,那種想法又很快消散了。她那固有的理性不允許自己把注意力放在這種事情上。


  但有一點她是確定的,她心中那種不知因何而起的疑慮消失了:“你想知道什麽,親愛的?”


  “比如,在這裏我應該要怎麽稱呼你?”施季裏茨說道,他的語氣很平和,就像是他們在隨意地聊天。


  “瑞士紅十字會的特別專員。”希爾維婭看著他,“我和前總統繆塞先生代表瑞士紅十字會來這裏,和希姆萊商談集中營囚犯的問題。”


  施季裏茨點了點頭:“看起來你們談得並不順利?”


  “不……希姆萊還在等著西線出現的奇跡呢。”


  “我就是來打消他這種念頭的。”施季裏茨帶著她向原來的路走去,他輕輕地踢著那些樹葉和積雪,好掩蓋他們走過的痕跡:“我給你出個主意,殿下……”


  希爾維婭對這個生疏的稱呼報以一笑。她確信,施季裏茨在這裏的這段時間裏會裝作不認得她。


  施季裏茨沒有回答她:“你就建議說,可以把這件人道主義的偉業在報紙上刊登出來,以消減西方世界對於納粹黨人的厭惡。”


  “這.……”希爾維婭驚訝地看了他一眼,“可集中營裏的屍骨就在那裏。”


  “是啊。”施季裏茨點了點頭,他的臉上浮現出一種悲憫的神情,“可是,並不是所有人都像你我這樣消息靈通的,親愛的殿下。”


  希爾維婭向他點了點頭:“是的,旗隊長。”


  “在這裏我是上校先生。”施季裏茨糾正了她的叫法,他現在穿的是那身灰綠色的武裝黨衛隊製服,“你從原路回去,我會從另外一條走廊繞出去的。在這裏最好不要有第二個人知道我們打過照麵.,如果有人問起你去了哪裏……”


  “我就說我在樹林裏隨便走了走,想要找花園的蹤跡,但沒有找到。”希爾維婭對他眨了眨眼。


  施季裏茨不由得笑了一下:“看起來是我又多話了。”


  “不,”希爾維婭踮起腳,蹭了一下他的臉頰,“我倒是希望你多說一點。不過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她從走廊裏溜回自己的房間,這一次再沒有碰到任何人。


  晚餐過後,希姆萊終於有力氣接見施季裏茨。受命於此,舒倫堡親自去叫自己的屬下,那時他正和希姆萊的一個副官坐在休息室裏下國際象棋:“怎麽了?施季裏茨,你的臉色不太好看啊?前線戰事已經糟糕到了這種程度?”


  “我們懷疑有更糟糕的事情,旅隊長。”施季裏茨和他的上司一起在走廊上走著。


  “什麽?俄國人越過奧德河了?”舒倫堡開了個玩笑。


  施季裏茨顯然一點也沒有笑的意思,他難得地咽了口吐沫,這代表他在猶豫:“我正想為此請求您的意見,旅隊長,我們懷疑,丘吉爾可能會向斯大林請求出兵,以緩解西線的攻勢。”


  舒倫堡的第一反應是皺起眉:“這.……不,這不是不可能的。”他思索了一會兒,“這是什麽時候的消息,我為什麽不知道?”


  “這是推斷,旅隊長。”施季裏茨從他的公文包裏摸出一隻文件夾,“我把相關的消息給您帶過來了,但一直沒有機會見到您。”


  舒倫堡沒有回答施季裏茨的話。因為在確認希姆萊安然無恙之後,他就在繆塞的房間裏和他討論接下來談判的問題——當然,希爾維婭也在:“沒關係,我相信你的判斷,施季裏茨。”


  舒倫堡露出一個笑容:顯然,如果施季裏茨的推斷是對的,希姆萊隻會加強對他和他的部門的信任。而如果施季裏茨的推斷是錯的,他也能保證把自己從這件事情裏摘出來。


  希姆萊好不容易才把自己塞進那套黨衛隊的黑色軍裝,有氣無力地坐在了沙發上:“前線的戰事怎麽樣,施季裏茨?”他的聲音帶著一點他自己都察覺不到的顫抖,那不是因為病痛,而是因為期待。


  施季裏茨站在地圖前,給他講起前線的情況,空軍的不利、地麵的僵持……希姆萊越聽臉色越難看,當他聽到戈林已經離開了前線,躲到了他的卡琳霍爾莊園中時,他終於忍不住對著戈林破口大罵起來,指責這個“蠢豬”怠慢了他的戰機。而後他的想法又回到了過去,說起作為元首的士兵的職責。


  房間裏的幾個人隻得聽了黨衛隊全國領袖並不激越且不甚有邏輯的演講。在他演講的最後,希姆萊疲憊地揮了揮手:“好了,施季裏茨,非常感謝你……你在到任的不到一個禮拜裏就做了這麽多事情,足可見我的那些參謀都應該被拖出去絞死。”


  “我隻是采用我習慣的工作方法。”施季裏茨謹慎而謙卑地說,“其他的參謀人員也做了他們的工作。黨衛隊全國領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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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奧倫·奧倫道夫那個比喻“仗著有金屬黨徽和黨衛隊隊員證號碼數字靠前,就自封為‘民族主義聖杯騎士’的人”是我直接從克斯滕的回憶錄裏抄的。


  這個比喻真的很希姆萊hhhh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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