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7 章

  希爾維婭從車上走了下來,她抬頭看了一眼,遠方是群山疊嶂,鬱鬱蔥蔥的森林。在這個乍暖還寒的初春時節,積雪覆蓋著整個世界,隻有近處色彩斑斕的傳統德式建築點綴其間,讓人仿佛置身於童話世界。


  “這就是威爾德巴德。”她小心翼翼地把繆塞先生從車上扶了下來,用那種有點瑞士腔調的德語說:“真的是個美麗的地方。”


  兩天之前,她在瑞士收到了第二次談判的通知。地點被定在這個美麗安靜的小城鎮。她和繆塞先生都揣度,是因為戰線的進展不盡如意,所以希姆萊才答應進行第二次談判。也是因為這個緣故,他們決定在大部分條件上堅守陣地。


  “是的,孩子。”繆塞先生回答她,受到寒風的侵擾,他輕輕咳嗽一下,問身邊的黨衛隊士兵:“那麽,希姆萊先生在哪裏等我們呢?”


  “就在不遠處,先生。”黨衛隊士兵在前為他們引路。希爾維婭扣緊了自己的大衣,跟在他身後,走進了那座氣派的莊園。


  在經過幾個轉彎之後,他們被帶到一間走廊盡頭的會客廳前,守衛的衛兵攔住了希爾維婭:“抱歉,女士,您不能進去。”


  繆塞先生回過頭:“怎麽了?”


  “黨衛隊全國領袖隻允許瑞士紅十字會的人員入內。女秘書不在其列。”那位金發碧眼、身材高大的黨衛隊士兵冷聲道。他的外貌是希姆萊最喜歡也最向往的“純種雅利安人”,希姆萊身邊被這樣的人環繞著。


  “威廷根施坦因公主殿下是瑞士紅十字會的特別專員。”繆塞先生反駁道。


  希爾維婭拿出自己的證件。在他們到德國來之前,她從時任紅十字會國家委員會主席卡爾·布克哈特博士手中接過了這項任命。這是貝納多特伯爵和繆塞先生一力促成的。他們認為紅十字會的官方身份有助於她在德國的活動。


  那位士兵低頭看了一眼,腳後跟一碰,向他們打了個正立,請他們進去了。


  “總而言之,這些事情是毋庸置疑的。”希姆萊正在會客廳裏和人說話,希爾維婭一看那肉乎乎的嘴唇,就認出那是克斯滕博士,那位神奇的瑞典人,希姆萊的家庭醫生。


  克斯滕朝他們這邊望了一眼,立刻恭敬地站在了希姆萊身後,沒有再說話。


  希姆萊這才注意到他們的到來,他卷起桌上的地圖,示意他的副官給客人們倒茶,又找人把舒倫堡找來……他在繆塞先生和希爾維婭麵前忙碌地處理了這和那等一堆事情,才和客人們握手,請他們坐下來。


  繆塞先生對他的怠慢頗為不高興,談判一開始,他們的話就很不客氣。


  “這問題是不言而喻的。”繆塞先生再次重複,“我不可能為您采買原材料和軍火,我認為您應當接受我的條件,接受外匯。”


  希姆萊揮動著那柔弱的手臂:“這是不可能的,接受瑞士人的外匯,會讓我在黨內留下不好的風評。我完全不能接受。”


  希爾維婭和舒倫堡在其中盡力地打圓場,他們越來越容易地發現,希姆萊還對西線的戰事擁有幻想,他開始這次談判的唯一原因,就是為僵持的前線戰事提供幫助。


  希爾維婭心裏很清楚,希姆萊又陷入了某種狂想之中,他似乎認為隻要他在協議上簽了字,西線的戰事就能得到緩解。中間不需要考慮任何其他因素。繆塞先生則不願意在這樣的關鍵問題上讓步。談到最後,舒倫堡不得不試圖打斷談判:“我想黨衛隊全國領袖是累了,諸位先生們,請允許我們明天再談吧。”


  希姆萊有氣無力地揮了揮手:“是的,是的,我想舒倫堡會為你們安排好行程的。”


  舒倫堡帶著他一貫的風度送他們出了會客廳,他似乎對這一切早有預見,沒有被談判的不順利影響心情。他親自把他們送到客房前,又告訴他們:“附近是有名的溫泉區,如果你們需要的話,我很樂意為各位安排一次療養之旅。”


  繆塞先生又咳嗽了幾下:“不必,我們是來參加談判的,不是來享受的。不過,麻煩您找個醫生來吧。我可能需要一點感冒藥。”


  舒倫堡點了點頭,又說了幾句客套話,才施施然地離開。繆塞先生靠在房間裏的沙發上:“以你看,這次談判有多少可能能成功呢?”這一次他說的是法語。


  希爾維婭站在窗前,從那裏她能看到整個莊園的情景,直刺雲霄的樹木之間隱藏著好幾個瞭望塔。


  她在房間裏轉了一圈,目光掃過通風管和其他的什麽地方,按照施季裏茨的教導,這些地方最有可能裝竊聽器:“實話說,很難說。”


  “嗯。”繆塞先生等著她說下去,他已經習慣希爾維婭講話的時候時不時賣個關子了。


  “不過,我們可能不是唯一為了這些感到擔憂的人,畢竟比起我們,希姆萊更需要這次談判。”希爾維婭意有所指——她已經意識到,克斯滕博士出現在這裏並不是個偶然,很有可能是舒倫堡為了談判的成功特意做出的安排。


  繆塞先生搖了搖頭:“我是擔心,時間拖得越久,情況就越危急。”


  希爾維婭替他倒了一杯水,醫生就在外麵等著了,她起身告辭。正在走廊上碰到了□□·舒倫堡:“殿下。我護送您去您的房間怎麽樣?”


  “謝謝您,先生。”希爾維婭點了點頭,隨著他往自己的房間走去。不知道他是有意為之還是偶然,她的房間離繆塞先生還有一段不長不短的距離。


  “我對您的官方任命感到很驚訝。”舒倫堡隨意地開了頭——顯然他在這所莊園裏也是消息靈通。


  希爾維婭看了他一眼:“哦?您認為這是個突然的做法?”


  “不算特別突然,隻是,”舒倫堡微微皺了皺眉,很快就舒展開,他露出一個笑容,“很聰明。”


  希爾維婭不明白他的意思:“在哪方麵?”


  “在大部分方麵,都是很聰明的做法。”舒倫堡簡單地解釋,他向後望去,確認沒有人在,壓低了聲音道,“隻不過,之後你如果要做這種事情,不妨和我打個招呼。”


  “這是瑞士方麵的任命。”希爾維婭已經想好了托詞,“我還以為您會為此感到高興呢,畢竟這代表了瑞士方麵也想結束這場戰爭。”


  舒倫堡的眼睛透出笑意,他伸手似乎想揉希爾維婭的頭,但隻是落在了她的肩上:“這就是我為什麽喜歡您,希爾維婭,聰明人。”他頓了頓,“我還不至於為此高興。隻要有變數,哪怕是好的,我都會為此感到擔憂。”


  他替她打開了房門,語氣和聲量都變得正常起來:“您的房間到了,殿下。”


  希爾維婭坐在她的房間裏,壁爐燒得通紅,很暖和。牆壁是粉刷過的雪白顏色,沒有牆紙。她在柔軟的床上坐下,發現窗戶是開著的。白色的窗簾被風吹得劇烈地在房間裏舞動,幾片雪花飄進了她的屋子。


  她輕輕地關了窗,發現從這裏可以看到花園。她露出一個笑容,決定去那裏看看——這個房間確實溫暖,但待在這裏,總讓她有種受人監視的感覺。


  她拿起外套,順著樓梯走到一樓的走廊裏。模仿羅馬風格的浮雕點綴著這座走廊,還有一些房間偶爾傳來電報的滴滴聲,大概這座一樓裏有不少屋子是用來作黨衛隊全國領袖的臨時辦公場所的。


  來來往往的黨衛隊士兵們不太清楚這個漂亮女士的身份,他們大部分都目不斜視地走了過去,以免她恰好不巧是黨衛隊全國領袖的情人。少部分人向她點了點頭算作致意。


  在希爾維婭走到一副表現戰勝者凱旋的浮雕前時,她聽到身後傳來了響亮的“元首萬歲!”在這一聲又一聲的問候中,她意識到或許來了一個頗為重要的角色。


  她向著一邊的走廊躲了進去,暗暗地祈禱那座浮雕能擋住她的身影。一位談判使節在這種時間裏到處亂晃是不合禮儀的,很容易為她帶來間諜的嫌疑——當然舒倫堡和希姆萊是不會弄錯的,讓人擔憂的是這些完全不知道她是誰的軍官們。他們很有可能為了討好希姆萊或者舒倫堡把事情弄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到那個時候,情況就會變得很複雜了。


  在人來人往的走廊上,她根本聽不清來的人到底有幾個,不過隨著他們走近,她聽到一個陌生的聲音,語意頗為懇切:

  “您要考慮我的建議:把您的報告拆成兩份吧。前半部分的報告非常精彩,非常非常精彩,您對前線的了解讓我驚訝。但別把後半部分交給他,至少現在不要。您應該等待一個更合適的時機,黨衛隊全國領袖正在為戰事的情況心煩呢,這時候提醒他前線部隊的經濟問題,隻會讓他覺得您太過悲觀……他會認為您自作聰明。”


  “問題是,”開口說話的是個低沉悅耳的聲音,在她耳邊宛如雷霆——施季裏茨?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還由不得她多想,施季裏茨已經繼續說了下去,“我可以等待,但戰爭的百姓和士兵是無法等待的,隻要多拖一天,後勤問題就會越來越成為盤踞在德國財政頭上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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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場抓獲.jpg

  希爾維婭: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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